闵理带头,把起哄的士兵全都塞回了营地,而许副将此时也是兴致缺缺,没了刚刚那嚣张的气焰,整座塔元城里,再一次恢复了宁静,偶尔听得见伤病的哀鸣,和轻微的叹息。
夜幕如期而至,云泽照例登上城楼,一双明眸执着地望着东方,已经三日没有收到季钲浩的消息的了,自己派出去的通信兵,也都没了踪影,后方到底出了什么事?
“少将,”闵理走到云泽的身边,一双眼睛因为好几夜没合眼,血丝遍布眼仁之上,眼窝深陷,疲惫不堪:“城中一点存粮都没有了,河州知府大人临死前,安排了一批粮草走水路送来,但是因为柴河受阻,从河州府运来的粮草也运不过来。”
云泽的右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在他的印象里,季钲浩此人耿直朴实,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夫,若非后方出了事,绝不会耽搁这么久的。
“好了你不要说了,我相信季将军的为人。”
云泽相信,可是闵理不信,常年驻守边关,闵理太清楚粮草运输的重要性了,竹山横断,战火纷飞,即便是土壤肥沃,也因为少有耕耘,河州府下属各城镇的粮食也变得紧缺,季钲浩迟迟不至,闵理未免心生疑窦。
见云泽不言不语,闵理心下着实是着急,便斗胆:“少将,莫不如,末将带一小队兵马,杀到乌羌营里,夺些粮草回来?”
“我说了,绝不能出城!”云泽的话语铿锵有力,不容置喙,闵理撇过头,看着城中饮水充饥的士兵,还是执着地问:“将军,为何啊?”
良久的沉默之后,云泽从腰间铠甲之中摸出一封手书,闵理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抖开阅读:“为保荣与乌羌世代交好,此役准守不准攻,所有大荣将士皆不可出城杀敌。”
简短的语句最后,是一方清晰的印章,闵理虽然常年驻兵在外,但是那印章之上的红色打字他还是认得的:“司城瑾印。”
“这这这……”
“没错,这是我离京之前,陛下亲自交与我手上的。”
云泽何尝不想挥师西进,把那乌羌弹丸小国尽数屠灭,以一役换后世安稳,远在千里之外的司城瑾,仅凭短短一张手谕,便操纵了守城大军的生死存亡。
许副将游走在街头巷尾,原本士气高涨的守城将士,被一句粮草尽无杀得是唉声叹气,人群之中,甚至有传言,荣朝早已经将整个河州弃之不顾了。
枯木在火堆之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云泽一言不发地走回自己的营帐,撩开帐帘,见一中年男子气定神闲地安坐椅上,云泽见怪不怪地地说了一句:“义父。”
夏正德点点头,开门见山:“在为城中无粮之事烦忧?”
云泽点点头:“不知义父可有何高见?”
平时行军打仗,夏正德隐匿于军中,做的其实是暗中军师的职位,云泽遇到些大事小情,也习惯性向夏正德提出疑问,一往夏正德都会拿出绝佳的妙计,但是这一回,夏正德却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静观其变。”
“为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现在情况紧急,若是我方再不出城杀敌掠夺粮草,恐怕就要饿死在城中了!”
“陛下圣令,你还想违抗不成?”
“陛下哪里懂得将士疾苦!他只知道保障睦邻友好,可是这友好,是用边疆百姓和将士的命换来的!”
“放肆!”夏正德愤而起身,一掌拍在身旁的桌子上,微弱的烛火摇曳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夏正德怒目圆睁:“你难道是想同那些莽夫一样吗?”
云泽抬眼,眼中俱是愤怒的火光:“莽夫?在你看来,是不是地位低的人都是莽夫?是不是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人都是莽夫?当年你不准我去追查云安叔父的死亡真相,是不是也认为,他不过就是个偏安西海的莽夫?你从来都只求独善其身,何曾真的为百姓苍生想过!”
夏正德气得胡须发颤,伸出一只手指着云泽,厉声道:“今日,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胡作非为,你若想出城掠粮,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拦住我!”
少年的心性总是易被激怒,原本还顾虑圣上手谕的云泽,被夏正德这么一激,浑似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甩出腰间的手谕,三下两下撕得粉碎,在夏正德惊恐的双眸之中,手谕碎片簌簌而下。
云泽转身撩开帐帘,对着外面大喊:“可有将士愿随我同往敌营?夺了他们的粮草!”
一瞬间,将士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一个个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等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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