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长长的沉默。
“两位殿下……”郜炎还是不得不出言相劝：“老人家还说了，刚刚给姑娘饮下去的那种汤药，能暂缓毒性至少三日……”
不得不说，这算是不幸中最大的幸运了。
“我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缓缓响起，听起来好像是深夜的海浪拍打着岸上的礁石，沉重之中，又带着一点点清脆：“她是为了保护我，要不是她，受伤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
“我不许！”
所有人惊诧地望向门口，带着那么稚嫩的尾音，骆潼双眼里闪着泪光，落雪之后的天气很冷，可是骆潼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衫，一张小脸冻得发红。
“骆潼，回去，别闹。”谭皓歌瞬间板起面孔，刚要发怒，却被骆潼一下子顶了回去：“你没听到吗？换了血以后你就不能不能上阵杀敌了！你就只能躺在床上！”
“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回去！”
“你凭什么赶我走？”骆潼气鼓鼓地迈进门槛：“我虽然不懂武学，也不会医术，但是我爹说过，万物相生相克，哪里会有那么残忍的救人办法，我看，多半是那个老头在胡扯，生病了受伤了，喝药不好嘛，为什么一定要见血！”
谭皓彻本就对骆潼十分不满，听到她这么一句胡闹之语，当即震怒，若不是郜炎紧忙拦住，那飞起的汤碗就要落在骆潼瘦小的肩膀上了。
“最好让这个不会说话的野丫头消失！”
撂下这一句狠话，谭皓彻重新背过身子，看着依旧昏迷的萧舲，眉眼似乎有些颤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郜大人，那老人在哪儿？我要亲自问问他，换血，该怎么换？”
谁知，郜炎却苦笑苦笑一声：“二殿下，臣想着，是不是老天爷故意为难啊，老人家刚刚说完换血两个字，就气绝身亡了……”
谭氏兄弟难以掩盖眼中的惊恐。
“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有三日的时间，皓彻，时间不多了，抓紧吧。”
看着谭皓歌坚定不移的目光，谭皓彻也用力点了点头。
入夜的冷风吹得街上行人裹紧了自己的衣衫匆匆赶路。寂静的燕山行会后院，一盏盏烛灯在风中摇曳着，旁边摞起了厚厚一沓医书，都是郜炎在城中搜罗到的，甚至连一些一些神鬼志怪文卷，也一并搬了过来。
骆潼躲在谭皓歌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书页，一字一句地仔细研读，偶尔抬起头来，看着谭皓彻，依然会感觉到一阵阵凛冽的杀气。
谭皓彻并没有那个经历处理骆潼的情绪：“别光找大罗碧华蛇，还有碧华鸟，换血，这些字眼都要找找……”
“还有无相鸟。”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惊呆了。
谭皓彻走上前去，沉声问道：“难道你怀疑，这件事情，跟苍羽教有关系？”
“不仅仅是怀疑，”谭皓歌合上一本医书的最后一页，“我现在可以坚信，牧夏铠已经被人，或者是被鸟控制了，那把残刀上，一定涂了无相鸟的血，所以，无相鸟就是碧华鸟，也就是大罗碧华蛇。”
这一回，换做谭皓彻沉默了。
那一年，他还是躲在萧舲身后惊讶地看着这个世界的小男孩，被冷门主牵着小手走进了干净整洁的琴霜门内，见到的第一尊塑像，不是本门的创业祖师，而是一尊看不出羽翼容貌的所谓的“鸟”。
“皓彻，你要记住，苍羽教是我们琴霜门座下门徒穷尽一生都要摧毁的邪教。”
时至今日，冷门主寒意刺骨的话语犹在耳畔，而这句简短的誓言，却仿佛是为谭皓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激动地跳起来，在成堆的医书中翻找着，旁人过来询问，他也无暇回应，终于，在一本几乎粉碎的书籍下面，找到了那本沾着点点血迹的《脉因延命录》。
“有救了，有救了！”
众人看着谭皓彻的目光之中露出激动的喜色，纷纷站起身来，正准备欢呼之际，却发现谭皓彻的目光变得冷寂，直直地望向了躲在谭皓歌身后的骆潼。
“你，你要做什么……”空气里让人喘不上气的超强气压让骆潼迅速反应过来，她对上谭皓彻那双恐怖的双眼，心底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你要我来换血？不！不可能！”
说着，骆潼一把推开身前的医书，踉跄着就要朝门外跑去。
谭皓彻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骆潼的手臂：“用不着换你的血，但是救人，必须要你。”
骆潼浑身颤抖，脚下根本不听使唤，只能任由谭皓彻拉着自己向房中走去，路过谭皓歌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谭皓歌抬起又放下的手臂。
“嘭！”房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在骆潼的眼里，谭皓彻就像是一个提刀的恶鬼，正一步一步逼向自己。
“你……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当心我云泽哥哥……”
谭皓彻丝毫不理会，他抽出匕首，将萧舲手臂上的纱布一把划开，紧接着，在骆潼喋喋不休的反抗之中，手起刀落，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苍穹。
“殿下！”郜炎一把拦住了要冲进屋里去的谭皓歌：“骆姑娘不会有事的，二殿下说了，不用她的血，要我们在这里在这里静等啊！”
“放手！让我进去看看！”谭皓歌根本听不进去，他推开郜炎阻拦的手臂，一脚踹开房门，却看见骆潼倒在地上，背对着正门的方向，身下似乎有点点的血迹，而床榻边上，萧舲像是醒了之后，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在床上，右手耷拉在床边，而顺着伤口不断向下的，不是血渍，而是一片看到令人浑身发麻的蛊虫。
细小的蛊虫争先恐后地从伤口之中涌出，掉落到地面上，继而朝着骆潼的方向奔去。
“皓彻……”
还未等谭皓歌说完，只见谭皓彻将骆潼提起来，双脚离地，而骆潼的左手上，滴滴答答地向下滴落鲜红的血滴，蛊虫们仿佛是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一窝蜂地涌向地上的血点。
“嘶啦——”一阵短促的火光之后，空气里多了一丝烧焦的味道，谭皓彻忽然全身发软，“嘭”地一声，骆潼整个人掉在了地上，而同时，床榻之上的萧舲浑身一阵颤抖，手指竟然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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