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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金玉两迷离

孝恭皇后 原铨 10122 2021-04-02 20:51

  第十三章 金玉两迷离

  何宜芳起身上前看了半晌,抬起头来一脸诧异:“这不是党参片吗?上好的五花参,怎么了?”

  朱瞻基冷笑一声:“你的眼力倒好,竟然能认出这是五花参,孤平日里都是听人说,虽然吃了不少,却不认得这是五花参。”

  何宜芳像是没听出他话语里的讥讽一般,说道:“谢殿下夸奖,臣妾原也不知道这是五花参,只是姐姐每日都要用它来炖汤补气生血,还常常叫人端了来给臣妾喝,故而臣妾认得。”

  朱瞻基端详她半晌儿,忽地气极而笑:“好,何宜芳,孤倒是小看了你,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装得和没事人一样,还敢不认。孤来问你,这参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把藜芦做得和党参片一般模样,究竟想干什么?你的宫女茉莉方才已经全招了,你还想死撑着不认吗?”

  何宜芳更是觉得奇怪:“先前臣妾听太子殿下说茉莉就觉得蹊跷,臣妾从未让茉莉烧过什么东西,又怎么会知道藜芦是干什么用的呢?”

  朱瞻基冷哼了一声:“好,你既然要死个明白,孤就让你明白,林掌医,你来告诉她藜芦是干什么用的。”

  听完林掌医的话,何宜芳只觉脑袋“嗡”的一下,一时间天旋地转,好半晌儿才勉力稳住心神,连声问道:“姐姐呢?那姐姐有没有服这有毒的参片,姐姐有没有事情?”

  见何宜芳的神情不似作伪,连先前觉得她脱不了干系的胡善祥都疑惑起来,偏朱瞻基仍然恨恨地对她说:“你倒是装得很像,也推得干净,先前也没见你和她情分这么好,怎么这会儿巴巴地问起她来,倒好像亲姐妹似的关心?如此孤来问你,既不是你做的,怎么会是你院里的人拿去烧了?茉莉可是口口声声都说是你让烧的。”

  何宜芳好像仍是惦记何嘉瑜的情况多些,一脸紧张:“臣妾也不知茉莉为何会说是臣妾叫她拿去烧的,殿下,姐姐究竟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一直跪在一旁的清漪连忙说:“想是昨儿个茉莉做错了事,昭训骂了她几句,还罚了她两个月的月钱,她便怀恨在心诬陷昭训呢。”

  朱瞻基目光落在清漪身上,森然笑道:“倒是护主的好丫头,比那小宫女强多了,难怪能当你主子跟前的头一个,做了心腹,孤也有些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事情她不叫你去做?是怕你太惹眼,还是因为别的?茉莉,孤再问你,这事究竟是谁让你做的?若是还不说实情,就叫人先扒了你的衣裳,再打二十板子,看你还有没有力气编谎。”

  清漪先前看朱瞻基对自己说话的神情,吓得脸色煞白,听到后来,却是说要惩治茉莉,遂松了一口气。

  扒了衣裳再打板子,不管这事茉莉是奉何昭训之命做的,还是另有隐衷,这以后都不会有脸面了。

  一旁的茉莉听得心都凉了,瘫倒在地,但嘴上却仍然半点话风都不肯改:“殿下若想要屈打成招,只管重重罚奴婢便是,现如今奴婢还是那句话,当时只是奉了昭训之命去烧那东西,并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何宜芳冲到茉莉的跟前儿,一伸手抓住她的头发,沉着脸道:“茉莉,我平日里对你也算不薄,你究竟受了谁的指使,要这么诬陷于我?你当殿下认定是我你就能脱身了吗?像你这般背主的奴才,殿下决不会容的。”

  转身又朝朱瞻基跪下,话锋一转:“臣妾不怕被冤枉,只是可惜若殿下听了那刁奴所说,害了姐姐的真正凶手反而逃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在后面笑呢。”

  一旁坐着的胡善祥心念一动,垂下眼帘,故作不解地问道:“若何昭训你不能自证清白,这可是谋害东宫子嗣的大罪,至少都会被打入冷宫,要是查实了,甚至还会杖毙,难道这样的冤枉你也不怕吗?”

  何宜芳似冷笑了一声,抬头看着胡善祥,眼眶红红,一脸可怜地说道:“请太子殿下、太子妃明鉴,臣妾如今不过是个替罪羔羊,要说臣妾要谋害姐姐,可有什么好处?臣妾与姐姐是同族姐妹,这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妾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太子殿下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臣妾踹了两脚,这样的屈辱,岂不比死还难受?臣妾还怕什么冤枉?”

  朱瞻基阴恻恻地笑起来:“好啊,看不出你倒是个有血性的,既如此,你一头撞死岂不是更能自证清白?”

  胡善祥急急阻道:“殿下——”

  朱瞻基手一抬,示意她别说话。

  何宜芳是他的嫔妾,枕上相见,他比其他人更了解何宜芳的为人。若何宜芳听了林掌医的话,没有表现得那么挂念何嘉瑜,他可能还不会认定此事与何宜芳有关,先前踹她那两脚,也更多是种心理威慑,并没有下狠劲,不然,以他的足力,盛怒之下,足以将何宜芳踹得吐血,但何宜芳从进来,就处处表现姐妹情深的模样,这倒叫他生出疑心:此事纵然不是何宜芳亲手所为,只怕她也知道些内情。

  何宜芳双手捏着衣角,心怦怦地跳着,面上却表现得越发迷茫:“臣妾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认定姐姐是臣妾害的,她比臣妾得宠得多,就是她这胎孩子没了,臣妾也落不了什么好啊……”

  看着一身如意纹淡绿色暗花锦缎襦裙,不盈一握的纤腰衬着高挺胸部,用一支玉叶金蝉簪别住的青丝上,戴着个赤金配翡翠的双环四合如意,耳上两只绿叶翡翠明珠坠,颈间戴了串由大小相等、光华夺目的珍珠串制而成的珍珠项圈锁,整个人如同春天的竹林般清新可喜的何宜芳,朱瞻基的眼中似有悲悯之色:“其实依你的容貌,要比你姐姐得宠并不难,只是可惜……”

  话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袖:“只是可惜,你太心急了,你知道只要她生下孩子,你就会成为何家的废子,所以急不可耐了是不是?孤记得,有回孤到你院里的时候,听你和跟前的大宫女说起旧年里孙良娣的惊马之事,待孤问时,就支吾应对引得孤生出疑心,事后查出当日确实是因为她,孙良娣才险些坠的马,你还劝孤,既然孙良娣原谅了你姐姐,孤又何必让她们再生嫌隙呢?那个时候,孤只觉得你还真是善良,处处为端本宫里的妻妾和美着想……”

  何宜芳惨白着脸,强笑道:“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姐姐生下孩子,臣妾怎么就会成了何家的废子?那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尚且不知,能否平安长大尚且不知,在这宫里头,当然是子嗣昌盛繁茂为好,宫外头又何尝不是如此,家里头的人,自是盼着臣妾和姐姐两个,都越来越好的。”

  胡善祥点点头,小声劝朱瞻基道:“何昭训此话有理,殿下,您是不是太惦记何良娣腹里的孩子,急火攻心,乱了分寸?”

  朱瞻基并没有回答胡善祥的话,而是沉脸看着何宜芳说:“你姐姐的父亲,和你的父亲,如今正在为何氏家主之位相争,你思量着,你们姐妹,谁能在宫里更得宠,谁的父亲,就会成为何氏的家主,可有此事?”

  何宜芳到了这会儿才真正慌了神:“殿下如何知道此事的?”

  这事,就连何嘉瑜也被瞒在鼓里,她也是先帝宾天那些日子,才得到的消息。家里头,父亲正为这个事大伤脑筋,她确实希望何嘉瑜落了胎,伤了元气,从此再无可能怀上身孕,这样,何氏族人,肯定会偏向自己的父亲。

  “可是,臣妾确实没有对姐姐下毒手,不错,臣妾是那么想过,但她毕竟是臣妾的堂姐,而且,怀孕的这些个日子,她还总叫人给臣妾送汤水补身子,所以臣妾心里是惦记着姐姐好的……”

  何宜芳看着朱瞻基,目光并无半点躲闪:“臣妾所言,并无半点虚词,请殿下相信臣妾。”

  一旁的茉莉却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望着何宜芳说:“昭训,昭训,您为何要如此害奴婢?您当时明明说,只是一些女人用过的污秽东西,若是埋了,怕早晚被人发现,于您的名声有损,为何却是害何良娣的毒药呢?奴婢家里尚有父母,奴婢还有个娃娃亲的相公等奴婢到了岁数放出去成亲,您怎么能这么害奴婢呢?还扯奴婢的头发,奴婢好疼。”

  她撩起衣袖,解开手臂上缚着的丝帕,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呈了上去。

  “事到如今,奴婢也不愿再替昭训隐瞒了,这玉镯,正是昭训当时给奴婢的,她说若奴婢办好这件差事,就为奴婢求了恩典,早些放奴婢回家去。还说这只玉镯,是给奴婢的陪嫁之物,因为贵重,奴婢怕人偷了去,都不敢离身,又怕在手上被人看见,所以用帕子绑在小臂上,用衣袖掩着。”

  胡善祥的大宫女芷荷接过玉镯,递给了胡善祥,胡善祥细瞧了瞧:“这玉镯,同何昭训耳朵上的翡翠明珠坠,倒像是一道出来的。”

  何宜芳大惊失色,指着茉莉厉声喊道:“她扯谎,她扯谎,这玉镯明明是昨儿个在她手里不小心摔成两截,所以才罚的她,我还特意叫清漪把那镯子收了,改日拿到金世玉宝阁做成金镶玉的式样,怎么会在她的手里?这肯定不是我那镯子。”

  胡善祥将镯子让芷荷拿在手里,捧给何宜芳看:“你既然说不是,就仔细瞧瞧,是不是你的那只?”

  何宜芳看后,呆若木鸡,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她抬起头,看着清漪,像要抓住救命的稻草,“清漪,清漪,我那只在你手里对不对,你告诉她们,你告诉殿下和太子妃啊。”

  胡善祥听了,看着清漪:“何昭训说的可是真的?”

  片刻迟疑过后,清漪点了点头:“是,昨儿个茉莉做错了事,昭训罚了她,奴婢没见昭训赏她什么镯子。昭训的镯子摔断了,让奴婢收着,让改日去用金子镶接上呢。”

  “既如此,你把那两截玉镯放在何处?”胡善祥转头吩咐她的大宫女,“若莲,你陪她去取来,到时我看茉莉还有何话说?”

  若莲道了声是,就往外退出去,退至门口,见清漪还没有跟上去,就停下了脚步。

  清漪也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没想到胡善祥会这样说,仍然跪在那儿呆怔不动。

  何宜芳着急地推她:“你快和若莲去取了镯子来交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我清白。”

  清漪冲口而出:“昭训,奴婢上哪儿……”话说了半截,突然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看了看朱瞻基和胡善祥。

  一向和蔼可亲的胡善祥变了脸色:“你们主仆搞的什么名堂?一个说在她手里,一个说上哪儿找,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跪着的清漪却站起身,一头朝门柱子上撞去,嘴里还喊着:“昭训,奴婢死了,他们就不能再逼你了。”

  却被朱瞻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拽了回来,扔回地上,跟前儿的大内侍陈会福连忙挥手,两个小内侍忙上前按住清漪。

  朱瞻基坐回位上,看着脸色灰白的清漪面无表情地说:“想以一死来保住你家主子性命?没这么容易,孤还没问出个结果,阎王也不敢来勾你的魂儿,你不是说我们逼你家主子吗?那你就好好看着我们怎么逼你家主子的。你们两个,给孤好好看管,她若死了,你们就抵命。”

  吓得两个小内侍按住清漪的力道就加大了几分,疼得她直哎哟。

  何宜芳先是一怔,突然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难以置信地指着清漪,手都在打哆嗦:“你,连你也和茉莉一道,来害我。昨儿个那镯子,明明你说她摔断了你要收起来去镶,怎么就到了她的手上?这根本是你们事先设好的局是不是?是谁,是谁指使你们这般陷害我?何嘉瑜,一定是何嘉瑜……”

  唯有何家的人,才能指使清漪这样的家生奴才来陷害主子,何宜芳越想越真:“何嘉瑜,何嘉瑜,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清漪却一个劲地说:“昭训,奴婢没有,只是奴婢实在拿不出镯子给她们,只有死了,您往奴婢身上一推,就什么事也问不下去了。”

  她说的声音虽小,但跟前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听了清漪的话,连胡善祥看向何宜芳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何宜芳见朱瞻基望向她的眼神,森然如同要将她活剥了皮一样,她却仍然扑向朱瞻基,绝望地说:“殿下,殿下,臣妾真的没有,真的没有,一定是何嘉瑜她自知孩子不保,故意设了这局来害臣妾……”

  胡善祥一听,觉得奇怪:“噢,你这一说,别说殿下,就连我都糊涂了,前面你说自个儿没有害你姐姐的理由,现如今,怎么她有害你的理由了呢?”

  何宜芳涩然一笑凄然道:“没错,刚才殿下说的,臣妾的父亲与何嘉瑜的父亲在争那家主之位,这算个由头,但实际上,我们进了宫来,就是皇家的人,府里头的再怎么争,也都顾不上的。所以,臣妾虽然对何嘉瑜虽说不上姐妹情深,但也谈不上仇深似海。可谁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她却先对我下了手。”

  “本来,臣妾也不知她有害我之心的,可这些个日子喝了她叫人送来的汤,臣妾腹下一日比一日寒凉,先还以为是入了冬的缘故,前些日子,找太医诊脉,却说臣妾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伤了元气,以后都恐难再受孕了,后来,臣妾将那汤里的药材找太医验,太医说里面加了大寒的商陆,日积月累下来,已经寒侵入骨,便是神仙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所以,你就在她的党参里混了藜芦,想着让她元气大泄,气血两亏,胎死腹中吗?”

  何宜芳摇了摇头:“臣妾虽然恨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却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子嗣,这些年,东宫子嗣艰难,臣妾怎能因为她的过错害了殿下的子嗣?臣妾原是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后,再动手的,却不曾想……臣妾到底不及她狠,所以这才掉进了她设的局里。”

  胡善祥疑惑不解:“既然说府里头再怎么争,你们也顾不上,她又为何要对你下手呢?”

  何宜芳想到,自己当初偶然知道何嘉瑜害孙清扬惊马之事时,处心积虑地告知太子殿下,令殿下既嫌弃了何嘉瑜,又为自己博得了爱怜,更觉得何嘉瑜害自个儿,就是从这件事起的,毕竟,她这个堂姐,当初连小猫抓了她几把,都要装入麻袋用乱棍打死,又怎么可能饶过她呢?

  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

  却并不敢直言不讳,只是越发可怜地说:“这个,臣妾也不知道,或是害怕臣妾年轻,早晚会夺了她的宠吧?毕竟这些个日子,殿下到棠华宫来,都是在臣妾的琼花阁歇息的,她那边,也就是看看,问候两声而已。这一点,您可以问太子殿下。又或者,是怨恨臣妾失口,对殿下说出了她令孙良娣惊马之事,所以报复臣妾。”

  听到何宜芳振振有词,反咬了何嘉瑜一口,胡善祥为难了,她看着朱瞻基道:“何良娣这一胎,本就有些不稳,这会儿倘若叫了她过来问话,是真是假,只怕都不利于子嗣,殿下您看,当如何处置?”

  朱瞻基沉吟片刻,冷然说道:“先将她们都关起来,等何嘉瑜的身子方便了,再行审过,正好这段时间,也找找证据,我倒不信,就找不出漏洞来,若真是何嘉瑜所为,她和清扬时常帮你掌着这宫中之事,要是总借此行事,岂不要令孤断子绝孙?这等歹毒行为,是绝不能容的。”

  又看着何宜芳说:“孤暂且信你,若让孤知道你只是借此拖延时间,休怪孤不讲情面,伤及子嗣,这就不是一般的争风吃醋了,你好自为之。”

  胡善祥点了点头:“殿下说得对,若何良娣真是早知道孩子不保,那从太医的诊脉医案中,应该能查得出来,倘若她不知道,设下这局,孩子就不会有问题,等过些日子,此事自然能见分晓。来人,将茉莉、清漪分别关起来,不许两人通声气,何昭训禁足琼花阁,殿下和我没有开口,不准任何人踏进琼花阁半步。”

  何宜芳听胡善祥只是将她禁足,知道这是替她存了体面的,感激涕零:“臣妾多谢太子妃宽厚。”

  她望向朱瞻基,眼中有些心灰意冷:“休说奴婢没做下这样的歹毒之事,就是真做了,殿下也该问问清楚,臣妾为何会做这等行差踏错之事?如今您却口口声声只提子嗣,不念臣妾伺候您的情分,臣妾的身子如今已经废了,此后再不能承孕,殿下是不是也再不会来琼花阁了?”

  “情分?”朱瞻基冷哼了一声,“不管是谁,伤了孤的子嗣,就休想和孤提情分。孤娶了你们进宫,就是让你们给孤开枝散叶的,若是因为自个儿不能生了,就去谋害别人,去谋害孤的子嗣,哪还有脸提什么情分?像那样的丧门星,孤不当场打杀,已经是情分了。若是让朝臣们知道,孤的后院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岂不要弹劾孤连妇人都辖制不住,孤还有何脸面居于太子之位?”

  听到朱瞻基的话里竟无半分怜惜之意,说起她们,不过只是开枝散叶、侍候他开心的玩物一般,何宜芳忽然笑了两声,只不过笑声甚为凄凉。

  “从前,臣妾听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臣妾还不信,总以为能够嫁到这宫里来,嫁给相貌堂堂、文武双全的太子殿下,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臣妾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先前您宠着臣妾的时候,臣妾也真是常常从梦里笑醒,若不是今日,臣妾真会以为殿下您,心里头待臣妾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何宜芳越说越为自己可怜:“却不想,殿下您空长了一副好相貌,却真是好无情,好无情啊。若能回头,臣妾但愿从不曾进这宫里,这样机关算尽、处处设防的日子,要是过个十年、二十年,岂不把人逼疯了?何况,就是算到最后,赢到最后,也得不到殿下的真心怜惜,臣妾如此,她何嘉瑜何尝不是如此?即使太子妃你,只怕到最后,也会落得一个凄凉的结果……”

  想到自己一颗少女芳心,错付这冷面冷心、无情无义的男人,何宜芳一瞬间只觉万念俱空,话未说完,就再说不出半句。

  听了她的话,朱瞻基也不动怒,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只淡淡地说:“送何昭训回去,让她好好歇息。”

  看他的神情竟是不愿再多说一句,何宜芳失望地施过礼,任内侍和婆子们,半押半送的,回了琼花阁。

  朱瞻基同胡善祥起身由宫女、内侍们服侍着,离开了棠华宫。

  胡善祥想到他先前说的话,满面羞惭,在棠华宫门口,小声赔罪:“殿下恕臣妾无能,令您如此烦心,这后宫里的事情,臣妾本该打理得妥妥当当,却令殿下操劳至此,臣妾实在惶恐。”

  朱瞻基温言安慰她:“你身子不好,偶有疏忽也是难免,就别再责怪自己了。还是她们不省心,成日里捻酸吃醋不说,竟然算计到孤的子嗣头上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件事情,你尽管去查,查到外面不好处置的,孤找人去办。不然,再这么下去,端本宫里岂不要翻天?”

  胡善祥见朱瞻基虽然说得好听,但实际上话里话外确实有责怪她失职之意,明白这不过是当着众人,给予她这个太子妃的体面,想起何宜芳刚才所说,就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再开口,她的话语里就带着几分试探:“这事情,臣妾的意思,等明天天亮了,说与孙妹妹听听,她打小就能断些官司,而且身体康健,比臣妾这病歪歪的,总多些精力来打整。”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瑜姐儿打生下来,身子就不好,她平日里心思都在那儿,若是她有空,你们两个商量着来,若是瑜姐儿那里脱不了手,你就多操些心。不早了,孤今儿个夜里,就到你的昭阳宫歇息了。”

  夜色里,胡善祥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自从父皇登基之后,太子殿下就总是这样,除开初一、十五祖宗规定必须得歇息到正妃屋里,其余时候,就只有在自个儿待孙清扬与其他人不同时,他才肯到昭阳宫里去。

  先不论自个儿的身子,这一年,都在孝期里,纵是殿下过去歇息,也不可能让怀上身孕的。

  不知道殿下在孙良娣那儿,是不是也守着孝期的规矩,和衣就寝,楚河汉界分明?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用过早膳,胡善祥就叫人唤了孙清扬过去,把昨夜的事情和她说了说。

  孙清扬却推说小郡主还不足一岁,自个儿没有时间帮着处理宫务,只建议胡善祥查一查何宜芳的医案,问问给她诊脉的太医。

  “其实这个事,就是臣妾不说,胡姐姐您之前也想到了。还有那五花参,既然是上好的材质,就绝非寻常人家能够有的,不论是何良娣还是何昭训,咱们宫里每人用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东西从哪儿来的,总有痕迹可寻。而且,听胡姐姐方才所说,若是清漪和茉莉两个没说谎,何昭训就颇为可疑,若是她俩串通一气,那总不能一点儿马脚都不留下,臣妾觉得,从她俩身上着手,或许能找出来什么。”

  听了孙清扬的话,胡善祥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不错,打那年之后,宫里整肃不少,那五花参若是外头来的,总能查得出来,若是这宫里头的,谁短了东西,也瞒不过去,我怎么忘了这事,还是你想得周到。”

  自从那年才迁新宫,发生吕鱼之案,紫禁城里,凡是宫女、内侍每月一天的沐休外出,须得结伴而行,进去出来都要登记不说,还会有嬷嬷和护军搜身,检查他们随身带的东西,就是奉了对牌出宫的,也得要检查,但凡有对不上的记录,连其主子都要跟着受盘问……端本宫,也是照这规矩来的,因而要想半点痕迹不露地带些东西进来,确实不易。

  这一查,果然查出些东西。

  清漪和茉莉,前两天沐休时,正好排在了同一天里,虽不是一道出去回来的,但有个也在那一天沐休的宫女说,曾在外面撞到她俩在一起。

  只是端本宫里头,短了五花参数量的,不是何嘉瑜,也不是何宜芳,而是住在袁瑷薇猗兰宫承光阁的焦甜甜,而焦甜甜根本说不清楚她的东西怎么短了,她屋里负责收拾东西的大宫女,偏在昨儿个沐休外出时,没了踪影,至今未归。

  虽然查出那大宫女和清漪是同乡,却也没法问出结果,因为等人去提审清漪和茉莉时,方才发现她俩竟然死在了屋里,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服毒,外头守着她们的婆子,均茫然不知。

  找了有经验的仵作来验尸,都查不出原因。

  后来,还是朱瞻基跟前的近卫,玄武大人说起旧年里他办的一个案子,也是这般死法,最后查出,是被人在头顶上扎了针进去。

  找人细细验了清漪和茉莉的尸体,果然在密密的头发里,发现了有银针刺进去的痕迹,太医院里擅长针灸的太医说,在人头皮上用针,根据扎针的深浅程度不同,就可以大致决定死亡的时辰,有的针用得巧,甚至可以让人过几天才死。

  清漪和茉莉头上的针,应该是前两天就扎进去的,算好了事情发作,就能除掉她俩。

  可这针究竟是怎么扎进去的,这两人有没有挣扎过,却半点端倪也查不出了。

  这一下子,事情越发复杂,扑朔迷离了。

  而何宜芳那边,确实如她所说,有医案证明所言非虚,为了慎重,胡善祥还另挑了个太医给她诊脉,也说身子只怕再难有孕。

  越发惹得何宜芳伤心,恨不得将何嘉瑜千刀万剐。

  何嘉瑜却在两日后,腹痛如绞,提前生产,只是生下来就是个死胎,是个胳膊腿都齐全了的男孩。

  太医说,的确是因为服用了藜芦导致元气大伤,以至于胎死腹中。还不知道其他情况的何嘉瑜自以为就是何宜芳干的,把她也恨了个要死。

  排除了何嘉瑜动手的嫌疑,何宜芳那儿虽没有五花参的来源,但因为清漪和茉莉死无对证,她仍然被禁在琼花阁里,而焦甜甜因为说不清楚自个儿的东西怎么少的,也禁在了承光阁里。

  虽没被打进冷宫,但她们两个却都失去了侍寝的资格。当然了,对外而言,太子尚在孝期,这有没有侍寝,也没什么区别,但在内里,连宫女、内侍们都知道,何嘉瑜早产,太子一向对太子妃敬重有余,宠爱不足,孙良娣虽然受宠,但因为生小郡主时早产,一直在调理身体。赵瑶影、袁瑷薇年纪大些,刘维和太子在一起时,多是比画拳脚,这一来,先前最沉默寡言的徐澜羽,就成了最受宠的嫔妾。

  “良娣,您说这事会不会与那位脱不了干系?毕竟这会儿,就是她得益最大。”早起,给孙清扬梳洗的时候,福静忍不住好奇,低声同她说起这事。

  毕竟,这事情已经成了端本宫里秘而不宣,却人人都非常好奇的大事。

  孙清扬沉吟了片刻:“说不好,但瞅这架势,竟像是对着端本宫里整个下手的,就像先前我怀小郡主时,吃胭脂米中的水盅那回,都是冲着殿下的子嗣下手。”

  益静因为在宫里待的年岁长,知道的龌龊事情多,听了之后,不动声色地说:“奴婢有个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讲?”

  孙清扬摆了摆手,一旁服侍的桂枝和丹枝,就一并退了出去。

  “益静姑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若殿下每每得了子嗣,都被人害了,到最后,会怎么样?”益静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孙清扬已经听明白了。

  “姑姑是说,会影响到殿下的太子之位?”

  益静点了点头,叹口气:“就算暂时不会,但日子久了,殿下年纪大了,也会有言官出来上书,说殿下后继无人,如何能承继大统。现如今,皇后娘娘还能护得住,将来呢?只怕又会出现当年的事情。可那会儿,皇上还有太子殿下呢,如今,殿下可是无后。”

  这话更明白了,想想从前,仁孝皇后去后,当时身为太子的父皇何等举步维艰,甚至发生过问大臣们借钱粮度日的事情。当年有朱瞻基为皇太孙,汉王几个尚且上蹿下跳,如今朱瞻基无后这一条,就足以令风波四起了。

  孙清扬不由悚然一惊:“按理,下手之人,若真想断了殿下的子嗣,从殿下身上下手,岂不更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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