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道:“霍烈因得罪卫太后,已有数年未被起用,而这一回,竟被派往西梁襄助梁人。”转而,又好奇夕榕知晓这般多,道:“你从何处得知他是玄机子道长门下弟子的?”
夕榕轻闲一笑。
他逾加好奇:“父皇早年也曾研读《鬼谷兵策》,这是一部很高深的兵书,不易看懂。”
如果在他的面前,她还能有一份秘密,那么她希望便是此。
宇文昊伸出双手,一把揽入怀中,低骂道:“你这小妖精,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无声偷笑,垂头偎依在他的胸前。
他道:“太子府里,你利用那只奇特的灵犬,成功抓住下毒之人。可事后,真正的灵犬去了何处?府里的那两只狗儿,虽与它长得相似,却不如那只真的通灵性。”
夕榕再也抑制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抬手捧着他的脸颊:“想知道?”
他一脸急不可待的模样。
她顽皮俏笑:“偏生就不告诉你。”笑意一收,面露忧色,“霍烈是个劲敌,若要打败他,得请出两个人。”
“玄机子道长和伍海大师。”宇文昊一语道破。
“两位都是出家之人,岂会上阵杀敌,献计出谋。能与霍烈一拼的,另有其人。”夕榕摇了摇头,正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此人的名字时,不想一名护卫带着哈庆过来:“殿下,哈公公有事要禀!”
哈庆走近,双手抱拳,道:“殿下,三皇子带着数百世族子弟组成的虎贲营已从帝都出发,不日便要抵达军中。”
夕榕不由心下暗呼:说曹操,曹操便要到了。
宇文昊方才放开夕榕,轻叹一声:“他们来西北战场,这不是添乱么?”
夕榕笑道:“哪里是添乱,分明就是要助殿下一臂之力。”突见他神色有异,夕榕止话不语。
哈庆从怀里掏出加急文书,呈与宇文昊,他看罢之后,双眉敛得更紧。
夕榕好奇,望了一眼,却是兵部转来的文书,说是粮食正在筹备之中,下一批粮草要一月之后才能运到。
“可恶!军中粮草最多还能食用半个月,可下一批粮草得一月之后才能到。这不是在开天大的玩笑么?”
行军打仗,一定要有足够多的粮草。一旦粮草跟不上,就算如何勇猛的铁骑军队都难以前行。
“我们不如再想想旁的法子。”夕榕低声安慰,“亦或有钱也行,可以拿钱采办。”
宇文昊不再细说,转身往军帐移去。
夕榕回到小帐,虽是初冬,可小帐篷里已有寒气,在入冬之前不能成功攻下金城,这十余万将士又如何安置。
西北的冬天寒风呼啸,又怎能安然度过这个严冬。战事吃紧,滞留在南边的人马不敢撤;西北战场也遭遇前所未有的困境。
这一夜,宇文昊回小帐得很晚。
回来时,夕榕正捧着本《鬼谷兵策》在那儿瞧着,这等高深的书籍,就连宇文昊也不能尽然皆懂。见他回来,夕榕放下书本,起身给他解下斗篷、铠甲。
宇文昊道:“唯今之际,战事不能久拖,需得早日攻下金城。”
一旦入城,就能多少解决一些粮食的问题。
夕榕暖声将他的斗篷、铠甲一并挂在木架上,又取了件冬袍为他披上。“与众将商议过了么?”
“三位大将军亦同意本帅的看法。趁霍烈对我军、地形不熟,趁早攻城。”
小帐中,有一架不大的黄泥小炉,柴火“哔啵”作响,上面的铜壶热气升腾,夕榕提了铜壶,将热水加入黑乌盆内,又提了木桶加了凉水,取了帕子泡在手里,拧干之后又递与宇文昊。
因在军中,比不得在帝都,洗脸、洗足都只这一盆。据说士兵们,数十个人共用一只乌盆,冬季天寒时,一盆热水便要供数十人一起洗脸用。
夕榕问:“那么,可决定何时攻城?”
“明晚。”她是他的妻,更是他心中挚爱之人。声音很低,低得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昨日霍烈抵达梁营,今晨宇文昊便已知晓。很显然,在梁国有他们一早就设下的眼线。
宇文昊洗罢脸,道:“你先洗足,我足臭!”
不知何时,这亦成为他的习惯。
夕榕脱下鞋袜,将足泡在乌盆里,一股热气从足底升腾,驱散着一天的疲惫,也驱赶着一夜的寒冷。她泡了一会儿,拭干足,取了铜壶,加了热水,看宇文昊将足泡在盆里,拾起她之前看的那本《鬼谷兵策》。
霍烈战功显赫,功高盖主,这近十年来,卫太后自是处处防着他的。三国交战,正值用人之际,卫太后不敢轻用,却派他襄助西梁。
夕榕唤了哈庆,令他来取热水,虽只一壶热水,可其他士兵帐里是没有火炉的。哈庆接过,过了将帅帐篷,在几个士兵帐里添了热水。他们亦是舍不得用来洗的,到了冬天,士兵们个不洗足,只用热水饮用。
夕榕道:“今儿就是好奇,翻看了几页,许多地方都不懂呢。”
宇文昊将手一放,道:“这书不看也罢,瞧得多了,反受束缚。霍烈用兵,神出鬼没,不按章法布阵。”
“但他……亦有一个弱点。”夕榕在他身边坐上,褪去外袍,着中单衣衫上了小榻,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多疑!”
宇文昊仰颈一叹,想起来就头疼,霍烈可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有“天下第一将”之称,面对这样的劲敌,怎不让他谨慎细致几分。
“别想多了。还是早歇的好。”夕榕移了移,置留处他的位置。
哈庆听得声响,进入帐中,捧了乌盆离去。
她习惯性地扒在他的胸膛,他粗重地叹了一声,将她揽入怀里,道:“睡吧!明儿还得起早练兵。”
她看了他一眼,眸里蓄满了无尽的柔软:“齐昊,明日你们商议行军布阵的大事时,我可以入帐听听么?”
“你……要听?”他有些意外,目光相对,她流露出几许好奇,他道:“好!待那时,我令哈庆来请你。但你记住,不可议论言语。”
“我知道。女子不得议政。”她微微一笑,可她还是想听,这次和过往不同,过往的梁将并无甚建树,不如宇文昊与几员齐国大将,他们面对的劲敌是霍烈大将军。
夕榕这些天,勤练剑法,就算不能上阵杀敌,有朝一日若能保全自己总是好的。没有深闺女子的娇弱,这几月的风吹日晒,亦让她变得自信满满,意气风发。就像是迎着风雨盛开的花,自有其美,亦有其娇,绝不同温室里长大的花儿。
这日白天,夕榕便召集了各处的厨娘及负伤的士兵前来帮忙制作灯笼,多是粘贴竹绡,绑制灯笼架,而她也呆在自己的小帐篷里教哈庆帮灯笼下面的支架。
当夕榕制作出第一只跑马灯时,绘了模样不同的将士,贴在竹绡上,哈庆才回过神来。“梦妃原是要做跑马灯?只是你要这许多跑马灯做甚?”
夕榕微微一笑:“好玩呀!到时候就送与各位将军、士兵帐里,想想看这些灯上的人就跟真的一般,会蹲、会俯、还会跑,不是很有意思。”
哈庆摇头笑着,只当是小女儿家一时贪玩,却不想夕榕做这些跑马灯,原也是有大用处的。
夕榕做出的跑马灯越来越多,全都堆放在自己的小帐内,正将伤兵做的笼子一个个罩上固定,却听哈庆来禀:“梦妃,殿下请你到主帐一坐。”
夕榕挑了一处不起眼的位置,静寂地坐下,对于这众多将军来说,她依如是个寻常的女子,而她则是用心地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宇文昊正坐危襟,扫了眼左右的将军,道:“各位,本帅得到消息,霍烈已至梁营助战。”一音落,除了那三名年轻稍长的将军,其他人开始议论起来,这件事之前宇文昊不允人透露出去,继续道:“此人战法诡异,用兵奇特,在过往与我齐国交战中,我们也吃了他不少苦头。”
宇文昊在一张绘有地形图的绢帛上指指点点,“敌方在这儿,我方在这儿。今夜三更,程仕通带一队将士从这条山路饶到敌方后营,烧毁粮草,本帅带一队人马从正面攻击。”
程仕通道:“如此一来,我们帐中岂不空虚?”
“各位请看,通往敌方的路共有三条,一条是山路,由程仕通带队而入;另一条是官道由本帅带队主攻。还有一条是水路,现上已是冬季,河水冰冷刺骨,本帅料想他们必不会涉险。”
程仕通道:“此人战法诡异,又如何料定他不走水路。”
宇文昊道:“崔将军的话不无道理,便留下三千人马于水路接应,一则防范他们,二则若有意外,速发信号通晓。”
夕榕遵守约定,只听而不参言议论。可她觉得程仕通的话,定有道理。既然霍烈用兵奇特,也不按寻常章法行事,正常以为不敢涉险,但他定能。
部署完毕之后,众人散去,夕榕回到小帐篷,想了良久,辗转难眠。不由自言自语道:“殿下布兵沉稳,如此布战,确实堪忧。”
就算这是军营空虚,她也要设法一搏,这千百顶帐篷是将士的歇息之地,在攻下金城前,就是他们的躲避风雨之处。
不过两刻钟时间,原本人来人往的军营顿时就清静了下来,只余一干厨娘、营妓和老兵伤员。
夜,越发的静谧,但军营之中却人影晃动,那一盏盏的跑马灯,映衬出四处走动的人影,或负剑奔跑,或挺拔慢走,或俯腰行路……神态各异,竟似与过往差不多。
然,刚至三更三刻,便见有卫兵飞野似地奔来。
“启禀粮草官大人,离河六里外,发现了敌军正向我军营摸来。”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初程仕通将军便担心他们从水路而来,没想霍烈初入梁营,便迫不及待要来偷袭。
“河边还守有三千人马,这……这……”粮草官一阵惊慌。
卫兵道:“据侦察,对方至少有五万人马。我们三千人如何抵御?”
“大人若信本妃,将此事交予本妃如何?”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传来,哈庆打起帐帘,她已快步而入。
喜欢戏惹君心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戏惹君心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