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芹听他一说,这么重的罪,“呀——”的一声就要哭。
夕榕忙道:“好了,你也少说一句,莫要把她给吓着了。”
“小姐,你可一定要帮帮奴婢。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家人,你不会又看代芹变成没爹没娘的人?小姐……”代芹气得又是跺脚,又是抹泪。
夕榕捧着她的手,道:“你先莫急,总会有法子的。唉,待我见了太子殿下,帮你求求情。”
代芹见她应下,这才松了口气:“小姐,我……能去瞧瞧迎秋吗?”
“这个……”夕榕支吾起来,“现下,府里是大管家在做主,马氏被下人们看着,我真不好应承你什么?”
“小姐放宽心,代芹知道分寸,可就是想知道这回,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我今晨一听说马氏一族下了刑部大牢,便找了凯旋问个明白,可连他也说不清楚。”
“代芹,有些事糊涂一些的好。”
若是一切真相露出水面,马迎秋又情何以堪?爱上宇文昊,是她此生犯下最大的错;设谋、算计,更是大错;步步行来,从一开始,她与宇文昊的相识许都是错的。
错在,她的不甘心。
错在,她太想去征服一个男人。
一步输,步步成殇,从一开始也就是注定了她的败局。
代芹道:“既然小姐这般说,奴婢不问就是了。”
“你今儿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
“好!”
主仆二人久别重逢,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夕榕听代芹絮絮叨叨地讲叙着她现在的日子,虽不是锦衣玉食,倒也衣食无忧,过得平静快乐。
夕榕听着,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代芹见她睡着,道:“梦妃她……”
郁兴轻叹一声:“近来府里发生了太多事,梦妃是太累了。”
代芹吐了吐舌头,“如此,那我便告辞了。你们俩要代我小心照顾。”
“乔夫人走好!”
代芹出了后花园,想到今儿过来,一是求夕榕,二还是想见见马迎秋。有些事,她还是想当面再问问马迎秋,也必须得问问。
代芹去求了大管家,大管家知代芹与夕榕的关系,就是在宇文昊的面前,代芹也比寻常的宫娥、丫头多了份执拗。当即唤了心腹太监,领着代芹去秋梧苑。
马承徽浑身伤痕累累,见代芹进了屋,也不得起身,只躺在帐上,这几日,她一闭目就会梦见那些死去的姬妾身影。
“迎秋,你怎的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哪是她自己弄的,是萧忠干的,萧忠根本不拿她当人,只拿她当成低贱的牲口。可她,现下却连恨的勇气都没有,余下的只有痛,浑身的痛,如拆骨分筋一般,一阵阵的袭来,偏生又没死,还吊着一口气。
代芹见她不语,道:“南安城分别之时,你便狂妄地说,此身唯嫁大齐太子一人。我就劝过你了,太子的心在梦妃身上,而梦妃是值得他爱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那样喜欢他,敬重他,可换来的是他的不屑一顿,是他的利用算计。“她不过是卫惠帝弃掉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格留在他身边……”
自己从来不曾做过宇文昊一天真正的女人,一直以来她都是另一个男人的玩物。曾经一度的妄想,现在的绝地,都是因为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不明白吗?”代芹摇了摇头,“你也太狂妄了,居然会买凶放火,还要劫持白奉仪,这件事闹得很大,已经惊动刑部,皇上责令刑部三日内结案。”
马迎秋道:“迎卉,那我爹娘呢?他们怎么样?不会有事吧?”
代芹摇了摇头:“这些事我原不懂的。听我相公说,如若你爹能如数退还太子府的财物、银两,也许还有周旋的余地。”见四下无人,代芹这才胆颤心惊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压低嗓门:“这是你出事后,大伯父令人送到我家的,要我一定送到你手上。里面写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看过后,就小心烧毁吧!”
马迎秋颤微微接过书信,拆开看罢,不由苦楚一笑:“到了如今,就连我爹娘也弃我了……要我认罪,要我伏诛……哈哈……我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痛苦,都是他们害的!是娘告诉我,只有做了皇家的女人才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爹告诉我,女人也能光宗耀祖,唯一的法子,就是嫁给皇家的男人……错的!全是错的!是他们对我说,没有人会把荣华富贵捧在我面前,我只有自己去争,去夺……”
“可我输了,我还没有开始,便已经输了。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我,从来都没有……”她的声音,突地咽住了。
马迎秋突地忆起,就在昨夜那痛苦的痴缠中,那个世间最冷情的男人对他说:“你若敢说出一字关于太子府的事与第二人听,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能说的!
甚至不能与人说出,她从来都未做过宇文昊的女人。
生有何欢,死有何苦?
一切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马迎秋的目光讷讷地看着手里的信纸,一把塞到嘴里,痛苦的咽下,就似吞下了这一世所有的苦楚。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可笑啊,只要她伏罪,宇文昊便真能放过马家?
马迎秋可不这么看。
“迎卉!”马迎秋突地大呼一声,对着代芹的背影道:“告诉迎萍,好好做人,不要太痴太真!”
代芹回过身来,却见马迎秋疯了一般地往墙壁奔去,“迎秋!”她飞快奔回,一把扶住迎秋,她正好冲在代芹的胸口。
看着这样的马迎秋,代芹满心的痛。
迎秋呢喃道:“是你……把我的事告诉给太子的?”
代芹并不否认,沉重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小姐她是好人,她一直拿我当姐妹。若不是她,我就不能顺利嫁给相公。我只是想……让她和太子对你有所防备。”
他们防她,而她却再无翻身的机会。
“迎秋,你不要恨我。我告诉太子关于你的事,同样也告诉了许多关于我家小姐的事。你们知道的,其实是一样多。”
迎秋仿佛忆起,在南安城与代芹相聚时,代芹曾讲过的那些故事和那些话。“她说得没错,皇家的男人是最不可靠的……是我爱错了人……”
当她的话音落时,只见马迎秋手臂一挥,一根银簪已经扎入咽喉,鲜血直淌,她的身子不停的抽动着。
“迎秋!迎秋……”
而她再也说不出一字,只巴巴地望着代芹。如果可以,马迎秋最该羡慕的人是代芹。没有爱上皇家男人,只寻了个普通的男人做相公,过着平静的日子,为他生儿育女……
暮色中,夕榕静立在昭正殿前。
这两日,她莫名地困乏,一觉醒来,精神却是出奇的好。
迎风而立,衣袂翩飞,她又着一袭洁白衣袍,不知是为白冰玉,亦或是为告别从此后太子府的暗潮汹涌。
她,就这样静静地立着。
马迎秋悔罪身亡,白冰玉为情绝望……
任是贪慕荣华的,还是为情而生的女子,在这尘世,都是这样的微弱。
白冰玉死了,白大山定会为她流下痛苦的泪。
马迎秋去了,那个残忍夺去马迎秋身子的男人怕是连哭都不会有的。
荣华成空,情却还在。
原来,在世俗繁华之中,终究是情才最重要的。
郁兴迎了过来,道:“梦妃,今晨殿下离开时有留下话来,让你不用等他了。”
“好像……我与他有很久没有好好儿的说话了。”
府门外,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夕榕频息聆听:“是他回来了!”提起裙子便跑,到了大门口,她却失望了,从车上下来的是哈庆,他手里提着一只精美的食盒。
夕榕道:“你回来了,太子殿下呢?”
哈庆道:“南边战事吃紧,殿下明晨便要动身离开前往沙场。”
“这么快?”夕榕悠悠轻叹,很快便又欢喜起来,“你说明晨吗?那我令喜嬷嬷收拾行装,我明日与他一起离开帝都。”
哈庆不敢看夕榕的脸,只嗫嚅道:“梦妃,此事事关重大,太子殿下吩咐,你……你就不用去了。”
“为什么?”夕榕问罢,“我不问你,回头我亲口问他。”
哈庆笑道:“这食盒里都是今儿皇上赏的御膳,殿下瞅着有几样是梦妃喜欢的,就令奴才带回府了。都还热着呢,梦妃还是赶紧吃些,莫要凉了。”
哈庆提着食盒进了昭正殿,不多会儿就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摆上了桌,捧过上等的药膳汤含笑递到夕榕手里:“梦妃快尝尝,这可是御膳房给萧娘娘备的养颜汤,是殿下特意令御膳房为你煲的。”
夕榕笑了一下:“咱们府里也有厨房,哪需这样麻烦。殿下用过晚膳了?”
哈庆答道:“用过了。是陪皇上一起用的。”
夕榕捧起煲汤,用调羹盛了一口,细细地品着味,药味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吃到嘴里也很芳香可口。
哈庆盯着夕榕,郁兴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哈庆。
即便是宇文昊上阵杀敌,哈庆也从未离开过,可今儿哈庆回府,却不见宇文昊。
郁兴道:“哈庆,你今儿古怪得很?”
夕榕放下煲汤,看了眼哈庆,他眼神飘忽,夕榕歪着头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瞧你的样子当真……”怎么眼睛发黑,夕榕指着哈庆:“你……你在汤里做什么了?”身子一晃,夕榕扒睡在案上。
郁兴和梅香顿时吓了一跳,郁兴伸手扯住哈庆:“你找死啊?居然敢算计梦妃?”
“别打!别打!奴才哪有这胆儿,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胡说!”郁兴可不信,好好儿的,宇文昊给夕榕下药做什么,伸手又是两下。
梅香气急,也缠了过来:“哈庆,乖乖儿的,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三个人纠缠在一团,正忙着,只听到一声轻咳,宇文昊已站在虚掩的殿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郁兴道:“太子殿下,哈庆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给梦妃下迷药。”
“他是奉本殿的令行事。”
郁兴迟疑地问:“为……为什么?”
“本殿行事,需要原因吗?”宇文昊将问题抛了过来,走到桌前,用手一探,再看了眼夕榕,神色里掠过无尽的疼惜,取了调羹,又盛了一勺,送到夕榕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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