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榕挑了一块,她慢慢地咀嚼着:“挺不错的。”
“虽比不得宫里的,却是我做的。虽是秋凉了,可你是怀孕的人,自要吃新鲜的,厨房那边我已经吩咐过了,让他们每日多换花样。你现在可是我们府里的头等大事……”小曼面露感激,“那日宫宴,你离开了一阵,今儿午后晋封的圣旨就到了,思来想去,也定是你的缘故。小曼一生,有你照拂,也是上苍垂怜。”
“快别这些话了。你嫁入府中后,帮了我与太子多少忙,我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又是一家人,可别说这许多话。我还想着,等我的两个孩子出生,就让你帮我带呢。我是他们的母亲,你也是他们的娘……”
“梦妃这话折煞婢妾了,婢妾……何得何能当得他们的娘……”
“我说是,你便是。我们俩一起做他们的母亲。”夕榕笑着,伸手握住了小曼的话。
小曼只觉,夕榕不仅是自己的恩人,而是自己的亲人。
所有推托的话,都显得世俗,她唯有笑着。
“太好了,你答应了。小曼,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孩子出生,我要照顾殿下的起居生活,怕是没有太多心思顾忌到他们,有你帮忙,我就省心多了。有了你和他们的感情,你的余生,就多了两个孩子,多了一份依靠……”
这样的夕榕,总是能处处给她一份温暖,小曼泪眼朦胧。
“别,你可千万别哭。你今儿晋了位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们一起,相依取暖。没人再会欺负你了!”
小曼含泪笑了起来,这几月,她总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觉得很不真实,她唯有更用心的打点府中上下,也唯有这样,方才能报答夕榕的知遇之恩,太子对她的信任。
笑罢之后,小曼对左右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与梦妃有些府里的事要说。”
一干下人退出阁中。
小曼见四下无人,这才从袖里取出一封信来:“这是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家书。婢妾瞧过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大勇说,写这信的人,是他的结义兄弟,他的话应是可靠的。”
夕榕接过,拆开信来,看罢之后,不由大吃一惊:“荣王带二十八万大军分批秘密返朝了?这怎么可能?”
“这么多的人马,如若返朝,怎会不走漏消息?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我一时也不知把这天大的消息告诉谁好,思来想去,也只有来找你了。”
夕榕看完书信,心重重一沉,再看署名处,“若是他带兵秘密返朝,恭王事先也许会知晓些什么?”
“小曼就是个妇道人家,打理府中上下还好说,这类朝廷大事,不懂分毫,还请梦妃早些告诉殿下才好,也便早做防备。”
“你放心,我记下这事。这封信就暂时搁到我这儿。”
小曼又陪夕榕说了一阵话,没有说感谢的话,在小曼看来任何谢恩都不如行动来得更具说服力。
小曼刚下阁楼,便见杨婉兮那蹑手蹑脚的模样,心下一沉,快走几步,唤道:“婉兮!”
“姐!姐姐……”她回头傻傻地笑着。
小曼轻叹一声:“你总是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你让我如何放心把偌大的郭府交到你手里?”
杨婉兮孩子气起,拉住小曼的手,撒娇道:“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想找子衿说说话,你是知道的,子衿与我是表姐妹,除了她,我也没有亲近的人了……”
“好了。大勇刚才到府里来了,我以为你在院里,特意留你与他见面,哪里晓得,你竟又跑到这里来。”
“郭将军来了,你怎不早说?”杨婉兮拔腿就跑,跑了一截,静下心来打理自己。
近了泠雪苑,瞧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了,负手而立,似在看院中的果树,那是一颗梨花树。这让他又忆起那个梨花般美丽的白冰玉来,回到帝都,他方才知晓冰玉是如何惨死的。
心,没有由来的疼着。
“郭将军……”一个嗫嚅的声音飘来。
郭大勇寻声望去,却见院门前站着一个衣着艳丽的少女,恍惚中,仿似昔年的白冰玉,待她近来,他这才瞧见,哪里是冰玉,分明就是杨婉兮。虽然也是个美丽的女子,却少了冰玉身上的平静与清淡。
杨婉兮迈着漂亮的碎步,袅袅娜娜地走到他的面前。“郭将军是特意来瞧我的么?”
情窦初开时,冰玉也曾这样含羞带涩地与他相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只为来见他一面。
郭大勇灿然苦笑。
姐姐与他说过了,要他迎娶这位杨婉兮,虽然她不错,可这个女子,让他厌不起,喜不起。
“我若早知道你今儿入府来,就不离开泠雪苑了,一定在这儿等着你。”
郭大勇瞧见不远处,姐姐携着内侍、宫娥过来,迎上前来,抱拳唤了声:“姐姐!”
小曼提裙迈入院门:“你和婉兮的婚事不宜再拖了。军中还有那么多的事,如今你也是正经的将军了,行事得有个将军的样子。你今儿来了,便给我一句实话,什么时候与婉兮完婚。”
“姐!”郭大勇低着头,不再看杨婉兮。
杨婉兮却是一副很干脆、坦然的模样,含着羞涩,小声道:“婉兮什么都听姐姐的。”
郭大勇心里还想着死去的白冰玉:“姐,我已经有妻子了。”
婉兮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郭大勇。
“我迎娶冰玉的时候,虽不在帝都,可她还是我妻子。我去她坟前看过了。我……不想这么快成亲。”
“不想成亲?”小曼笑了一声,“这叫什么话?你姐夫那么忙,那天来我院里,他还问起你的婚事。那郭府上下,现在还是我从太子府里找人帮忙打点的。你这么大的人,就不让我省心点儿。”
郭大勇见被姐姐训斥,纠结一番,突地抬头:“成亲可以,但她得是续弦。”
杨婉兮大叫一声:“你……”伸出手指头,好吧,人家有过青梅竹马的心仪女子,人都死了,她还计较什么,续弦就续弦,好歹她还是妻室。
现在是将军,而太子殿下登基在即,待得太子登基,荣华不可限量,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早些把婚事办了吧?你还得回军中效命,大男儿呆在府里也不是个事儿。”小曼进了屋,郭大勇尾随其,杨婉兮埋头走在最后,小曼取了本黄历,开始翻腾起来。
郭大勇道:“姐,你是当真的啊?”
“那你以为呢?我看了一下,八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就这天吧。为了你们俩的婚事,其他事我一早就准备好了。我与大管家商量过了,借大管家在府外的小院一用,婉兮就从那边出阁嫁入郭府。至于陪嫁丫头、侍女么,我已经令郭府的管家一早从西市那边买好备下了……”
因为郭大勇和杨婉兮的婚事,谨良媛便挑了子衿和另一名干练的嬷嬷去帮忙。而她,是在八月十八这日一早出了太子府,看一对新人拜了天地,喜结良媛,几位在帝都的将军也闻讯赶来道贺。
夜里,夕榕将那封信给了宇文昊。
宇文昊道:“这么大的事,父皇不可能没得到音讯。”
“那你总得有个打算才是。”
“晚了……”
他悠悠长叹一声,“我今儿回府已经得了消息,宇文显领着浩浩三十万兵马逼近帝都,恐怕明儿一早,便已经在帝都城外扎营了。”
五皇子想干什么?
摆明了,就是要逼宫,就是要阻止齐元帝将帝位传给宇文昊。
“此次,他倒是一早就知晓父皇要传位于我。所以迟迟不肯返朝,如今回来了,却是晚回了数日。”
“那你得尽快入宫,将这消息禀告给皇上。”
宇文昊的话,顿时给夕榕泼了一盆冷水,“今晨朝会,父皇对满朝文武宣布,身子欠安,朝中所有事务全权着我处理。从明日起,他不过问任何朝政了,只安心等着九月初九的传位大典。”
这个齐元帝,早不做这样的决定,晚不做这样的决定,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摞挑子,要做享清福的太上皇。
“我们怎么办?”
夕榕垂着秀眸,反复问着。
他未答一字,也是一脸沉思。
“若要调动三十万铁骑军回朝,来不及了。就算最快,他们回来也得一月之后。而老五是不会让我们等那么久的?”
沉默,夕榕有一种被放摆在火上灸烤的感觉。
“镇守帝都的不过是三万御林军,如何能与三十万雄兵相抗。再则,这御林军里也有不少将令是韩氏一门的人和弟子。真没想到,韩元妃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说服那么多的韩氏子弟为老五所用……”
这一夜,彼此无眠。
夕榕一觉醒来,却见宇文昊坐在案前,正在摆弄着棋子。
他在思忖一招破敌的良策。
“老五和韩氏子弟许是一早就想好的,在我们回朝之前,老五的王妃和几位最受宠的姬妾,已经从王府失踪了。韩氏一门的府中,留下的都是些无干重要的女眷……这一回,我们大意了。”
“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么?”
宇文昊浓眉一蹙:“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我自动让出帝位,恭手让给老五,如此以来,可以避开一场正面交锋。此次老五带兵逼宫,就是冲着帝位来的。”
从一开始,宇文昊便知道宇文显想做皇帝。
只是他,心想天下尚未大定,而宇文显还不会这么快动手,终究是输算了一步。
“榕儿,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不是太子,不做皇帝么?这次,我便让出帝位,你说可好?”
好,自然是好的。
可是就算他放手,宇文显会放手吗?宇文旻会放吗?
想到宇文旻,夕榕心头一颤,立时便回过神来。
他若不做皇帝,恐怕他们终究要被迫分开。任何一个帝王,为了让自己名正言顺,会想尽一切法子,拔去自己前进道路的石子。
宇文昊若放手,放掉的是他的性命,也是他们将来的幸福,还极有可能是他和孩子的性命。
“这一回,连你也没有法子了,是么?”
宇文昊继续下棋,“我已千里加急传书南边搬救兵。现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如能拖延时间自是好的。明儿一早,我便请求父皇,延后传位大典。为防万一,榕儿,我要尽快将你送离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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