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仗着跟夕榕在民间生活了一年多,回宫后又是凤仪宫的大宫女,梅香说话的嗓门也大了,整天对着旁的宫女指手划脚。
“梅香姑娘,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有居心叵测之人,可我舅父在前卫时,确实做过候补官员,他的胆子那么小,是不敢做那种事的?
夕榕本不想管的,可是这件事似乎牵连颇广:“你舅父都被牵扯其内了?你与本宫细细地说!”
“娘娘……”有嬷嬷也低呼一声,在这大齐深宫里,无论是内侍还是宫娥,都藏是排挤南边一带的宫人,“咱们皇上,就得皇子一个儿子,除了那些前卫遗留的旧臣,还有谁会有这么大胆子?表面上瞧着忠于我朝,怕是背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梅香见有嬷嬷也如此说,越发得意了。
夕榕厉喝一声:“你们俩当一个个当起主子来了。下去,到凤仪宫跪上四个时辰,别给他们喝水、吃饭?本宫不说话,你们倒替本宫做起主来了——可恨!”
梅香和嬷嬷一愣,垂下脑袋里。
她是不是平日待他们太好了,一个个都张狂了起来。
“铁蛋,还站着做甚,去给我盯着,在每人头上再放大半盆水!跪不够时辰,不许起来!”
内侍铁蛋最喜欢做这种整人的事儿,道:“梅香、嬷嬷,走吧。”
“娘娘……”
夕榕大喝一声:“掌嘴!”
不是她要摆谱,而是他们越发的得意,没了个规矩。
铁蛋又应一声,抬手就给梅香两记耳光,梅香那委屈的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下来了,却再不敢支声,跟了铁蛋乖乖去凤仪宫外跪着,手上还高举着大半盆水。
铁蛋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捧着拂尘:“你们俩听好了,知道娘娘让你们顶水的原因么?要是洒了,这可是要吃棍子的,洒一滴,杖一棍,洒一盆水,啧啧,怕这是得打三百棍了。”
梅香气是咬牙切齿:“铁蛋,我饶不了你!”
“得你下回有了机会再说吧!呵呵……”铁蛋笑着,像个猴子般的上窜下跳。
嬷嬷低声道:“我原是宫里的人,姑娘与他可都是太子府进来的,怎的他也这样?”
“这狗奴才最喜欢趋炎附势,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那天背着郁兴,还在背后说郁兴坏话呢。怕是背着我,也没少干坏事。娘娘本是很疼我的,定是不知他又使了法子。”
而梅香却不知道,夕榕是一早就想惩罚几个宫人,免得他们一个个都过分猖狂。
子衿见夕榕罚了梅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道:“昔日从洛城、大兴过来的臣子,有七八成的官员都被下了狱。也不知怎了,皇上竟重用了董逃那个奸诈小人,还任他做大理寺卿,这家伙变着方儿地对付这些朝臣,非说他们就是毒害皇子、买了刺客加害皇子的凶手……”
董逃!
夕榕听人说过。
在白马县一役中,她身负重伤,就是在昏迷之中,被这个人送往了卫宫。董逃是前梁的将军,梁亡之后,便投了卫国。现如今居然做了大齐的刑部侍郎,还如此狂妄。
夕榕秀眉一挑:“你这叫什么话,难不成是在指责皇上是昏君?”
景太医已经诊完了脉,跪拜退去。
子衿愣了一下,俯下身子:“奴婢不是这意思。奴婢是想说,董逃最不可信,他本是前梁的将军……”
“什么前卫、前梁,现在天下一统,四海升平,都是大齐的子民。”
夕榕抱起孩子,“赐坐,你继续说吧。”
在这里,历史出现了分叉。
亦有隋唐、五代十国,其后是由柴荣建立了周朝,赵匡胤兄弟是周朝的开国元勋,而赵光义因为图谋做皇帝,被柴荣所杀。
周朝昌盛约二百八十年之久,终因周末祖皇帝而亡。周朝的护国大将军,拥兵自重,起兵造反,自己做了梁国的第一个皇帝,他便是梁帝的先祖父;之后,又有大长公主与驸马联手夺了年幼皇帝的宝座,做了齐国的第一位皇帝和皇后;随后,周末祖皇帝的舅舅,见大势已去,索性借着自己的封地,也在洛城称帝,建立了卫国,定都长安。
天下因此呈现三足分裂之势。
现下,又由大齐一统天下。追溯起来,这片江山天下在一百二十年前还是大周。
在宋代的历史上,依昔能见一些文人墨客留下的踪影。
但,到底是夕榕陌生的朝代。
“董逃就是个卑鄙小人,听说被抓的是位姓方的大人,有个女儿,生得异常貌美,入天牢探望父亲,却无意间撞见了董逃,她便借机玷污了方小姐,还逼迫人家做了他的小妾。而他,竟把方大人活活打死在牢中了……娘娘,这么大的案子,你当真不管么?你可是在南边长大的,是那些江山更迭中,北迁臣子的主心骨啊,求娘娘为他们做主。”
“好了,你且起来!刚才说的这些,你可有奏疏?”
“奴婢这有。”子衿从怀里掏出一本准备好的奏疏,夕榕看了一眼,立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起来吧?”
启开奏疏,看了一眼:“这是你父亲递的折子?”
“是!”
“既然来了,就且在宫里住几日吧。”
“娘娘,你还让奴婢在你身边服侍吧。娘娘离宫前,奴婢本就是你的侍女。”
夕榕淡淡一笑,“本宫留下你了。”
大公主走近夕榕跟前,仰头望着她。
“宁馨,你想说什么?”
“娘亲,抱……抱抱……”
乳娘立马欢叫道:“天啦,大公主会叫娘亲了,真的会叫了。”
“好,娘亲抱抱!”夕榕抱起宁馨。
郁兴携着几名宫娥,捧着羹汤、糕点过来,夕榕坐下,喂宁馨吃东西,还没吃两口,宁雅又跑了过来,吵着要吃,只好你一口,她一口的喂起来,两个孩子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郁兴,你去打听一下,昔日大兴卫宫中的代蓝,就是我的另一名侍女,现下嫁往何处了。最好去璃王府大管家那儿问,若是问着了,把她带到宫里来,我有事问她。”
“是。”
所有人都不知夕榕的用意,突然提到一个从未提及的故人。
夕榕再见代蓝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脑海里浮现昔日在江南陈府、大兴长宁候府、嫁入卫宫的点滴,那时候若不是代蓝、代芹,日子当真难熬得很。代蓝穿着一件寻常的半新旧绸缎衣衫,腆着一个圆鼓鼓的大肚子,但夕榕瞧着,她这身衣赏显得宽大一些,若是之前做得大,就该是新的。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夕榕道:“赐座!奉茶!”她轻叹一声,“昨儿晚上,本宫突地梦见了你和代芹来,还在大兴的长宁候府,在洛城的避暑行宫中,一觉醒来,身边却亦换了人。代芹过得不错,又是我出面保的媒,倒是你,我反有些不放心。”
“谢娘娘挂念,奴婢过得还好。”代蓝低埋着头。
“他对你好吗?”
代蓝泪眼婆娑,苦笑了一下:“最初还是好的。后来奴婢怀了孕,他便又纳了一房,加上璃王辞爵而去,他又从军中归来,平白丢了千夫长一职,便对奴婢越发的不满。他的两个孩子又大了,整日里拿奴婢当仇人一般。”
夕榕轻叹一声,代蓝现下回想,反倒是代芹,还是个有福的人,嫁了个做御林军统领的丈夫,还做起了正室夫人,衣食无忧。“去瞧过代芹么?”
“年前去看过,又怀了一个孩子。”
夕榕应了一声:“那你家里也还好吧?”
“也就那样过日子吧。他本是大字不识的人,因在一统天下时还建了些功勋,离开军中时,还得了些朝廷给的赏金。原想借着璃王,许还能做个将军,却是什么也成不了。整日的就会喝酒,合着那个新纳的妾室给奴婢摆脸色看,奴婢也不敢说,若说得多了,她就狠揍奴婢一顿。说是要来见娘娘,奴婢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件衣服,还是代芹穿过的,是她怀胎七月时做的,见是平时也穿不着,便给了奴婢。”
人的命运,在时光之下,竟是如此的微妙,同样是她身边的侍女,代芹可以幸福、甜美,夫妻恩爱,而代蓝当年以为可以一步登天,最初却过上这样不尽人意的生活。
到底是与她自小便一处的,夕榕瞧在眼里,心下一阵发酸。
“郁兴!”
“娘娘,奴才在!”
“去我妆盒里取二百两银票来。”
夕榕把银票给了代蓝,语重心长地道:“你原是个稳重的人,万事得多留个心眼。拿了这银票回去,多为自己置办些东西……”言说一阵,她心里越是难受,“罢了,罢了。你也是我身边的人,我拿你和代芹本就与旁人不同的。”
她脑袋一歪,道:“郁兴,回头你从我妆盒里再拿些银票去,就在她家附近三里范围内,打听一下可有合适的田地房屋,为她置上一座带院子的房屋,再买下三十亩田地,就算是我给你嫁妆!”
代蓝一听,那眼泪蓄在眶里,欲哭不得哭,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了:“小姐……”
“你家里可有服侍的老妈子、丫头?”
代蓝摇头,只落泪。
连个服侍的都没有,可见日子过得紧巴。还以为她身上的衣服是她自个,竟也是代芹穿过不要给她的。
夕榕想到过往,心下一酸,道:“你的性子也太沉稳、温和了些,如果你有代芹一半的火辣,也不会被他欺负了去。该厉害的时候,你也得厉害一些。你是继母,你若真对孩子好,时间长了,他们自会喜欢你。你有了嫁妆,在他那里的日子也好过些。”
代蓝也过了一年多痛苦的日子,最初刚嫁他还好,可没几月,一怀孕,就变了模样,尤其那位小妾过门,他就更不像样了,拿她当丫头一样使唤。
郁兴笑说:“你也算是有福了,咱们皇后娘娘最是宽待身边的人。快起来吧!”
代蓝拿出帕子,将银票裹了又裹,叠了又叠,这才小心翼翼地收放好了。
“你是怀孕的人,也得吃好了,才能生出健康、漂亮的孩子来。什么事,也不要太过委屈了自个儿。拿了这银子,回家后先寻个服侍丫头来,自己保重身子。”
代蓝只感动的哭,最初她还觉得自己在大兴宫中嫔妃里命算是好的,后来品尝到其间的艰辛,她又觉得还不如跟人当妾。
“对了代蓝,你了解董逃这个人么?”
代蓝微微愣了一下。
“本宫记得昔日,醒来时被董逃送转大兴宫中后,瞧见的便是薄妃……”
反正这里已经不是大兴宫中了。
代蓝得了好处,又再遇以前的主子,心头欢喜,道:“小姐是问这个。其实薄妃到卫宫……”发现自己失口,代蓝笑了一下,夕榕道:“不碍事,你继续说。”她又道:“奴婢就瞧出来了,她和董逃古怪得很,那时,大兴宫里一直有传言,说薄妃和董逃有奸情,有几回蔡淑妃便吵嚷着说要捉奸,结果,却被发现蔡淑妃和一个侍卫躺在床上。卫帝震怒,蔡淑妃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居然要稳婆现场验身,这才化结了一场误会。只是那之后,蔡淑妃便与薄妃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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