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有了青壮劳力秋冬伐木,春夏开垦,有了妇孺农事养殖两手抓,孩子们在家看着弟妹,能搭把手的活儿,李俏不相信山场基地还活不了人。
她都给他们安排上了,唯有单独出门这事,她和张大勇管的极为严格。
不允许孩子们离开基地外围五丈的距离,哪怕是一丛鲜绿的牧草,也不能擅自去割取。野兽长虫的就不说了,光是蜱虫就能叫李俏发疯,钻进了肉里就赖着不出来了,这一个月下来,总有几个人要剜掉一块腐肉。
这个时期基地的人员配置极其不完善,李俏这样稍微认得几种草药的,都被迫兼职了医生。
她觉得再下去,她医死的人比治好的人要多了。
“高叔,基地人越来越多,您一定要从外头弄个医生回来,要全科医生,妇科儿科都得会。”
李俏第几次和高志勇讲这个事情,她已经忘记了,高志勇也无数次的告知李俏,可遇不可求,人才难得啊!
这个事情再拖下去,李俏要发疯的。
为此她想了个办法,决定牺牲张大勇的色相,去县城摆摊儿找人,她就不信那么多难民里,没有一个精通药理医术的。
“排头叔您不许去,您一出门就得带好些个人回来,咱们基地真的已经是超负荷运转了。”
李俏坚决的要求张大勇自己去找人,对于老大金排头,他们几个人包括吴月娘,一致地认为:上山伐木才是他的老本行,才能发挥他最大的聪明才智。
现在是六月三伏,按照李俏的经验,最多八月初就要秋收了。
这段时间田里的庄稼都是最紧要的灌浆时期,三个壮劳力带着七个小孩老人编成一组,挥舞着长长地木杆哨子,沿着田埂地垄赶鸟雀。
同样编制的另一队就在边上割草搂嫩树叶,但凡一切能喂羊喂鹿喂兔子的东西,多多益善的往家搬。
当然,这个队伍的穿着就必须是山寨版的密封工作服了,裤脚袖口领收口必须扎的紧紧的,鹿皮手套都套到了胳膊肘,脑袋上的遮脸帽子只露出两个眼珠子。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
不管到最后的效果如何,李俏的坚持至少没有叫大家再剜肉割虫。有个蜥蜴什么的掉在身上,抖一下就赶的远远的,皮肤也不至于红肿发炎。
趁着天热土地没有上冻,伐木场的一半人手都被抽回来了,热火朝天地往下挖地坑造大房子,哪怕都是大通铺,整个基地五六百号人,也得十几个屋子才能住的下。
何况李俏和吴月娘一致要求,每个屋子的净房都要修在屋子角落,为着孩子们洗屁股如厕不被冻着了,恭桶半天一倒,汇集在沤肥池子里。
除开这个,还要预备不时慕名投奔而来的难民,拖家带口的一来一串,总得有地方安置才好。
“熬过了这最艰难的前两年,第三年咱们就能按照南湾集的分房模式,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屋子天地。小安子,这两年我们家可是一个子都没落下呢。”
吴月娘喜欢和李俏唠嗑,总觉得这小伙子懂得极其的多,和他在一起,不知不觉的就想多讲些女人间的秘密,“也许是因为他太娘炮了吧!”
“娘炮”这个词,还是李俏教会她的。反倒吴月娘说这些的时候,真的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随着金排头和高志勇一趟趟跑去山外接单子,被捡回来的人家越发的多了,逼得张大勇没办法,每次下山他就贴身陪伴在金排头身边,看着感觉不对的人家,他扮黑脸做恶人,死活拉走金老大,他做恶人扮黑脸。
高志勇对此,经常在背后比个大拇哥夸奖张大勇。
在老友跟前,他还是一样的说张大勇“铁面无私”之类的话,真真假假的吹捧着。
“冷酷无情这几个词他也没少挂嘴边说。”张大勇提着包袱卷对李俏吐槽,“坏人都是我做的,好人他两做,我都习惯了背黑锅。”
“算了,谁叫咱两善良呢!”李俏又往里头塞了几个蛋饼,捡的野鸡蛋,检验过没有黑点的,孵不出小鸡来,李俏索性就给打散搅在面粉里,烙成金黄色的饼,当干粮。
“大勇哥,这次是去州府,你一定要睁大眼睛看着,有医生一定弄回来基地。”李俏对几次空手而归的张大勇,寄予了厚望。
除了他,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可以指使了。
“来关外的难民越来越多了,咱们上家下的要货单子下的,也越发的急切。”张大勇拉过李俏,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也不知道排头叔高叔他俩的老关系是哪路财神,咱们基地的钱倒是给的很爽快,就是要求特别高,如果不是咱们坚持不走水场子,这价钱还能往上再提个两三成。”
李俏从来都知道走叔场子的凶险,她这半年多时间,跟吴月娘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水场子年年死人的事情,把个吴月娘吓的天天枕边风吹拂,坚决不同意金排头山场水场一条龙服务的念头。
为此,李俏把个算盘珠子拨的噼里啪啦响,一阵乱吹后告诉大家:“养殖业搞好了,比什么水场子赚钱多十倍。”
这样赤裸裸的诱惑摆在跟前,吴月娘根本不会考虑自家基地在水场子上损失的利润,只一心一意的把养殖场当成了她今后人生的重心来对待。
山上抓回来的活物,她都归拢到自己麾下,看护这些东西比看护自家老头子还有上心。
“这趟去州府,药铺子得多去,找不到医生总得备点药。还有杂货铺里,蒜头给我弄个几百斤回来,小安子说马上就能种了。石灰二道沟子那点存量,估计不够咱一家买的,你们去下订单……”
李俏心里偷笑,有个当家作主的月娘婶儿,她就是一辈子躲人背后偷懒,都没有关系。
好些事情,吴月娘出面张罗,比李俏这个存心想偷懒的人来做,效率更高。
为了自己能够安心的当鹌鹑,李俏可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吴月娘当家大妇的责任感调动的满满当当,看着人家风风火火的创家业,她每天不下十遍的呐喊加油。
好像这个基地,她就是过客一般,并没有扎根在此地的意愿,哪怕她也付出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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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欠了我债务的熟人!”李俏对张大勇的腰间软肉下了大手劲拧,对他带回来的人,表示了足够的关注程度。
“我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从第一眼看到这一家子,我就有强烈的欲望,想要探究他们。这不,他们家里那个小儿子自荐来基地当医生,我就一股脑儿全带来了。”
张大勇嘿嘿笑着,被弄疼了的一侧腰身弓成了虾状,堆笑跟李俏谄媚。
“大勇哥,盯着点,这一家子可是欠了我足够大的一笔债。”李俏拍拍巴掌对张大勇道:“你时刻盯着我,我怕被人灭口赖账。”
不轻不重的悄悄话,透过不隔音的木材板壁,让公输家族听得一清二楚。
李俏知道自己在这一家子跟前,已经没有伪装的必要了,人家眼睛都是装了X光扫描仪的,能透视你今个穿的啥颜色内裤。
明明欠的是那小贵人的三个生死债,大姐您怎么还能自己收利息呢?!“捏着鼻子认吧,谁叫咱们当时真的有点儿巧取豪夺,压迫人家了呢!”
公输家的当家人公输木,对满脸羞愧的儿孙讲道。
这缘分不浅,再次碰见了,他不信这个护犊子的大姐会忘记自己的收债权利。
“故人,有缘再见,小老儿不胜欢喜。”公输木抢占了先机,对李俏抱拳施礼。
仔细看看,当年堵在自己帆布帐篷外头强行索药的几个家伙都在。就算是胡子长了,皮肤粗了,李俏还是认出来了,就是这么些个王八蛋。
“我阿弟既然把东西给你们了,我也阻拦不了了。不过我家后来遇险,家里跟我最亲近的几个姐妹……,如果药还在说不定……”
一想起春华秋实,夏盈冬暖四人,李俏的心,就痛的如同刀绞。
这是她曾家少奶奶的丫鬟,是她的人,她得罩着,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她都要罩着。
“因我之故导致故人之痛,我公输一家身怀歉疚。故人善举救了我一家五条性命,故而小老儿一家才能苟延馋喘到今日。
蒙恩公青睐,有幸上山定居,公输家族冰天雪地颠沛流离之苦,此恩此德,定当报答。
我公输木携子子孙孙在此发誓,故人恩公之情,永世不忘,在此地安居经年间,必当护着恩公故人无有灾厄忧烦!”
公输木说的郑重而虔诚,三指向天跪地盟誓。
李俏第一个反应是向后退,踩到了张大勇的脚背才算找着主心骨,问道:“你们像我俩发誓的,还是单对我一个人的?”
“刘恩公,还有故人您。”公输甲到底还是当年那个抢药的直性子,一点也不会拐弯。
“我阿弟那里还有三个无条件的承诺呢,不包括在内吧?”
“不包括。”公输木被李俏盯着时间久了,眼珠子酸胀不适。
“不要揉眼睛,”李俏再上前一步,道:“你们准备在这里过度多久,定居经年是多久,不会马上就走吧?”这些问题她要搞清楚,捍卫自己的权利不容有失。
“故人,我们与刘恩公一般,项上人头都是有标价的。这深山老林里面,能把公输一家的香火延绵下去,我们断然不会去俗世红尘寻求不自在。”
公输木的这些话,李俏相信。
被人撵着跑了几年,有个安定的家真的比什么都重要,这一点她身有体会。
“最后一个事情啊,你们从哪里看出来,大勇哥跟你们一样了?”这一点李俏很好奇。
“小老头从小记忆力超群,三四年前关内张榜抓捕的逃犯画像,记忆犹新。小老儿一家画像有幸跟恩公并列贴于告示处,缘分天注定,咱们早就是一路人了。”
这公输木对李俏和张大勇也算是交了底。面对狡诈无耻的公输家族,是敌是友的,单凭自己两个人,还是干不翻人家的。
“我们认怂了!”李俏悄悄地和张大勇道。
公输一家确实都是人才,光是木作器具的制造,就把基地里的几个山寨木匠甩出了几百条街,那手艺那设计,令人大开眼界不说,那质量也是顶顶高的。
光这些,张大勇就和李俏嘀咕,人家公输家藏拙呢,真正的好东西,绝对不会拿出来显摆的。
不过,人家压根不需要李俏的指派活计的,安顿下来就自己找活儿干了。自知自家的几个儿子上山伐木屈才来,公输老头就带头搞基地的基础建设,基地的围墙设计施工,公输木带着一众妇孺干的不亦热乎。
李俏摸摸鼻子,只好跟着下去做监工。
话说公输一家到来之后,月娘婶儿和公输大娘,联合顾婶儿小阿秀直接承包了厨房。
李俏算占着个大厨的名号,一天就烧个早饭和伐木队的午饭,其余时间都在外头瞎忙活。
基地的活儿越发的多了,基地的人却还是感觉不够用。
秋收的忙碌,几乎压榨了所有人的力量,抢收完毕,连个修整都没有,堪堪点了白崧萝卜下去后,第一场小雪就毫无预兆的飘落了。
才九月初呢,就下雪了,这时间咋就这么紧张呢?!
山里的野果子都没有摘下来,山下的蔬菜采买还没有启动,柴火虽然足够,却没有劈成柴块,想想都是活,想想都要人。
管理小康之家吴月娘是个好手,管理大家中馈公输大娘是个能手,管理聚集融汇的逃难基地,却非得李俏不行。
这个事情那个事情,千头百绪的都来找她,一烦躁,李俏又把脑袋刮光了。
呃,听说这样可以节约洗头发的时间。
雪化了的山里,野果子和野兽成正比,物产丰富的大森林里,赋予了贫穷的人们最大限度的食物来源,只要你做好了艰苦的准备,每一天都能收获满满当当的食材。
而这些采摘回来的野果子,好些是吴月娘老顾头这样土生土长的三里人,从没有吃过的,因为李俏的坚持,都运回来倒在地上。
“不要怀疑,我不但要自己吃,我还准备卖钱呢!”李俏看到采摘不尽的野果子,一棵赚钱的心就燃烧成熊熊大火。
“这么多都来野果子,咋就没人摘了吃呢?我们哪怕做成果干或者果糖,就在二道沟子卖,也足够咱们过年买花戴了。现在不要嫌麻烦,收拾仔细了,咱们的成品卖相就好,卖相一好价钱就高,呵呵呵,年底分红就能多得两个铜板了。”
李大忽悠又要说又要吃,真够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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