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楚清临和马都尉率领的这队人马开拔渭州。晌午时分,这两万人马全部入了渭州城,陇右节度副使于蹇前来迎接他们。安顿了两万将士之后,于蹇领着楚清临、何乐、马都尉去看望应将军。
早前的军报中说,应将军已经醒了,但他此番身中要害,几名军医联手救治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性命暂时保住了,但恐怕有一两个月不能下床。
此刻,应将军正在州衙内养伤。
“爹。”何乐快步上前。
“仕中,你怎么不听话,跑来这里。”一见面,应将军先责怪他道。
何乐仔细打量着倚靠在床榻上,胸口包着层层素布,面色苍白如纸的应将军,心下一阵难过,却故意讲道:“一听说爹您受伤了,娘和我都心急如焚,不亲眼确认您无碍,仕中怎能安心。尤其是娘,听到这个噩耗时,几乎晕厥过去。”
应将军垂下头,声音暗哑,“是爹不好,让你们担心了。你娘……”
“我娘很担心您,她日日都盼着您回去。”何乐补充道:“不过,爹您不用担心,有外公照顾娘,她一定会精精神神,健健康康的等着我们回去。”
她和应将军叙了几句家常之后,楚清临,马都尉,于蹇便开始同他商议军情。应将军人虽醒了,却不适合长途跋涉,远距离移动,所以他暂时还回不了上京。就算他能回去,他也不会回去的。如今战事焦灼,即便身负重伤,不能上阵杀敌,他也一定会坚守在自己的阵地。
考虑到应将军有伤在身,他们几人并未商议很久。他们走后,何乐则继续留在这里照顾应将军。
何乐借口支走了房里伺候之人,这才压低声音道:“爹,我此次前来,除了亲眼确认您无碍,还要查清军中混入奸细一事。”
应将军一听立刻严肃了起来,同样压低声音道:“陛下派你来的?”
“算是。”何乐道:“爹,你给我讲讲,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于蹇后来是怎么跟您解释这件事的?”
应将军道:“那日二更时分,爹正在城墙上视察,西蕃敌军趁夜来袭,这次他们似乎是举了全军之力,强攻岷州城。但岷州城有神策军和陇右守军把守,并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考虑到他们大举入侵,后方洮州守卫空虚,爹便打算带一队人马绕到他们身后,去攻打洮州城。结果,当爹正准备从城墙上撤下来时,就被人从背后偷袭了。”
何乐见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面色更加苍白了,赶忙递了杯热水给他,“爹,喝口热水,缓缓。”
应将军接过杯盏,吹了吹后,一口饮尽,接着道:“后来当爹醒来时,我军就已经退守到了这里。关于奸细的事儿,于蹇解释说,奸细很可能是在之前两军交战之际,趁乱混进来的。至于,一直未被人发现,是因为他们分散混入了不同伍,加之他们每一个人都精心乔装打扮过,身上又有身份文牒,所以才一直没有人怀疑他们。”
何乐眯了眯眼,眸中凉意如水,“听起来很有道理。那于蹇后来有没有在军中清查奸细?”
“虽说那十几名奸细全部被诛,但既然他们能混进来,难保军中再无奸细。所以,爹曾提议,让他好好清查陇右守军。他答应倒是答应了,但他说军中出了奸细本就搞得人心惶惶,幸好将士们亲眼看到那十几名奸细全部被诛杀,这才宽了心。一旦我们明目张胆清查全军,将士们就会人人自危,恐军心不稳。所以,他打算派人暗中摸查。”应将军道。
何乐冷冷的勾了勾嘴角,道:“他的顾忌倒是不无道理。”
虽说何乐的两句评价全都是向着于蹇,但应将军还是问她:“仕中,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以应将军带兵这么多年的经验,他是怎么都接受不了军中混入奸细这件事儿的,尤其是奸细竟能藏身三日之久。
何乐道:“可信不可信,试一试便知。”
闻言,应将军眸光深了深,问:“你打算怎么试?”
何乐俯身凑到应将军耳边,将昨日她和楚清临商量的计划告知了应将军。话未毕,应将军就瞪大了眼睛,压着嗓音,低声反对,“这不行,这太危险了。”
何乐安慰道:“爹,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的。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您才能早日见到娘。”
*
夜里,何乐将应将军的话转达给了楚清临。
“他们做的还真是天衣无缝。”楚清临的声音低沉微凉,带着一丝寒意。
“他们做的太完美了,反倒是破绽百出。”何乐讥讽道:“混入不同伍?精心乔装打扮?还有身份文牒?西蕃敌军得对陇右守军多熟悉才能在不同的十几伍中各挑一人,易容成他们的模样,拿到他们的身份文牒,乔装成他们,藏身军中。”
何乐冷笑一声:“这么全方位精细化的流程,若说没有内应,搁谁谁都不信。这个内应没有直接带兵投诚,而是把自己藏得这么深,显然还想继续在大魏待下去,那么通敌叛国就不是他的目的,而是他的手段。不惜通敌叛国,也要达成目的,看来他背后之人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楚清临静静听她分析,沉默半晌,道:“阿乐,这次,我们兵分两路,我派人送你去蒙舍,等我办完了这边的事儿,我去找你。”
何乐抬眸直望向他,眼底的清明看的人莫名心疼,“师父,你是不想我陪你去犯险,还是我的身体......”
不待她话落,楚清临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沉闷的声音紧紧揪住人心,“阿乐,这一次就听我的,好吗?”
“都有,是吗?”何乐不答反问,她无声的笑了笑,眸中泛起水雾,她使劲眨了眨眼,才将那氤氲赶走,“师父,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还没那么脆弱。况且,我还有师父给的药,喝了药就没事了。”
“阿乐......”
“师父,我们不要生离,好吗?”
回答她的是更紧的怀抱,似乎要将她嵌入到他的身体里,此生再也不分开。许久,楚清临才慢慢放开她,双手轻扣着她肩膀,深深凝望着她,郑重道:“好。”
许文挑帘进了帐子,禀道:“主子,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楚清临嗯了一声。
许文犹豫了再犹豫,道:“主子,您这次真的不带我和小东?”
楚清临道:“你们俩留下,随机应变。”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主子身边,但现在时事如此,他不得不留下。许文收了全部心思,问:“崔姑娘那里,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何乐道:“先不要告诉她,免得她跟着我们去冒险。随后,你另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她。”
“是。”许文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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