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御史台所有人都在忙活着重新砌灶台一事时，何乐顺利溜到了文宝阁，打开了南墙后的书柜，取出了存放在里面的证据，然后带着证据和楚清临一起出了宫。

　　出宫之后，楚清临和何乐直接来了西市朗月阁。

　　许文提前派人给朗月阁老板递了口信，让人清空了二楼所有包厢，以防隔墙有耳。再加上有许文守在门外，包厢内俨然成了一个绝佳的私密空间。

　　既然证据已经拿到手，何乐反而不那么着急了，她先将钥匙递给了楚清临，简单交代了来龙去脉：“师父，这把钥匙竟然被封在御史台厨房的灶台里。”

　　何乐向范前辈打探过，这个灶台是在二十多年前砌的，当时魏帝刚登基没几日，想来，就是那时，范正山离开前，将钥匙藏到了砌灶台的泥土里。

　　楚清临将钥匙握在手里，目光如炬：“范正山还真是深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所有人都以为他带着钥匙消失了，任谁也想不到钥匙从来就没离开过御史台。”

　　“师父，你觉得这事和范前辈有关吗？”如今，何乐是决计不会相信范前辈重砌灶台只是一时兴起。

　　楚清临道：“南墙后的书柜是先祖派鲁氏秘密建造的，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少之又少。二十多年前，范正山一家突然消失，除了极少数人知道内情，其他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连当时御史台的其他官员都毫无头绪，甚至还有很多人怀疑范正山一家因为某种原因已经全部遇害了。范正山消失后，御史大夫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一空就是五年之久，其间，不是没有朝臣建议父皇另择他人，只是父皇一直未曾表态，而冯相爷对于此事的态度也很微妙。朝中人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揣摩他人的心思，仅凭父皇与冯相爷不清不楚的态度，众人便猜到了父皇的用意，想撤了御史台，奈何碍于先祖定下的祖制，又不能真的撤掉御史台，才借此架空御史台。想到这里，御史台的官员个个都开始另谋出路，五年时间，御史台走的只剩范前辈一人。”

　　何乐不解道：“那段大人又是如何当上御史大夫的？”

　　楚清临道：“五年之后，当御史台只剩下一人时，朝中便有人提议撤掉御史台，这个呼声几乎得到了所有的人赞成，唯有一人反对。”

　　“段大人？”何乐道。

　　楚清临点点头，道：“段大人以祖制不可废为由，自请迁去御史台做御史大夫。”

　　何乐更疑惑了，问：“陛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撤掉御史台，为什么会因为段大人一人放弃？”

　　“你从南墙后拿到的证据或许会帮你解惑。”楚清临道。

　　闻言，何乐赶忙将藏在袖子里的证据取了出来，一份范正山整理好的奏章和一道圣旨。

　　何乐将圣旨递给了楚清临，自己则快速看起了奏章。楚清临拿到圣旨之后，并未着急查看，似乎圣旨中的内容他早已了然于心。而这份奏章中所述之事，这些年来，楚清临几乎都已查探的八九不离十了。

　　很快，何乐便翻完了奏章，这份奏章详细的讲述了魏帝与冯相爷的渊源，其中还包括有段哲的父亲段大人。

　　魏帝楚牧还是大魏的五皇子时，冯相爷是他的老师，他与段大人，冯相爷的公子瑾，也就是皇后的亲哥哥是至交好友。同时，他与冯皇后自幼便相识。青梅竹马，良师益友，原本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直到有一日，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的美好。

　　一个冯相爷已故亡妻的娘家侄女赵南烟，在家人相继去世之后，孤零零的跑来上京投奔冯相爷。

　　何乐没见过赵南烟，范正山也并未赘述她的长相，但何乐猜想赵南烟应当是人如其名，就仿佛是终南山上缥缈缭绕的云烟，宛若落入尘世的仙子。因为楚牧和冯瑾一眼便被这个美丽柔弱的江南女子所吸引，自此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史书上记载，先帝驾崩之后，传位于五皇子楚牧，当日，三皇子楚霖举兵谋反，攻入皇宫，最终兵败，尽数被杀。

　　史书没有记载的是，那一日，赵南烟与冯瑾双双辞世。

　　据范正山奏章所述，先帝驾崩前，五皇子楚牧先行入了宫，同时他将赵南烟嘱托给了冯相爷。后来，先帝驾崩，楚牧拿着传位圣旨召百官入朝。然而，百官还未进宫，三皇子便带人冲进了皇宫，而赵南烟不知为何竟然落到了三皇子手中。

　　三皇子以赵南烟为要挟，正当楚牧犹豫间，冯相爷当场射杀了赵南烟。不过，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唯一的儿子为救赵南烟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冲进了三皇子的阵营，他的行为无异于狼入虎穴，他很快就寡不敌众，三皇子顺势生擒了他。然后，三皇子又以冯瑾要挟冯相爷。这一次，楚牧没有丝毫犹豫，当场射杀了冯瑾。

　　再无顾及的楚牧和冯相爷，很快便剿灭了举兵谋反的三皇子。

　　当时再怎么惨烈的场面，到如今，都只剩下薄薄一页宣纸。

　　何乐叹了口气，道：“冯相爷，皇后筹谋布局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甘心让别人坐享其成，摘走自己种下的果实，即便这个别人是她们自家人也不行。只是，冯相爷再怎么会算计，他又怎么可能会料到，为了一个赵南烟，竟然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都搭了进去。为了登上这个皇位，陛下和冯相爷皆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难怪，陛下与冯相爷之间，不仅仅是争权夺利，更是将对方视作了仇人。曾经的师徒，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楚清临望向了窗外，目光深邃如潭，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如天外之音，轻的没有丝毫重量，却听得人莫名揪心。

　　“我的母妃只是因为与赵南烟有几分相像，便被他们一起拖入了深渊。”

　　何乐怔住了，一贯口若悬河的她，此刻仿佛失去了说话能力。只是因为相像，楚清临的母亲失去了爱情，失去了自由，到头来，连生命也失去了。

　　她不敢想，楚清临费劲千辛万苦查到这一切，当他看到赵南烟的画像时，他是何等的愤怒，又是何等的绝望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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