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门外，喊杀声震天。紫宸殿内，却是一片安静祥和。

　　此刻，皇后跪坐在书案旁，手执徽墨，轻轻研磨。她瞧着伏案批阅奏章的那人，道：“朝如青丝暮成雪，如今连陛下也生出了华发。”

　　魏帝头也不抬，似拉家常一般：“朕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长白发也很正常。”

　　皇后移开视线，望着手中那方砚台，目光却好似穿过它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臣妾有时候就在想，如果那人不曾出现过，我们是否还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魏帝道：“朕倒是从未做过这样的假设，南烟也好，念蝶也好，即便她们统统都不曾出现过，朕与你，与少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恐怕是逃不过的必然。”

　　皇后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若是陛下喜欢的人是臣妾，或许这一切都将会变得不一样。”

　　魏帝抬眸看向她，道：“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说到底，世间所有男人都一样，爱江山胜过爱美人，胜过爱骨肉亲情。这些都是先帝教给朕的，今日，朕会将这些一并教给踏过万千尸骨走到朕面前的那人。”

　　皇后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站起身来，道：“楚氏一族的男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也好，怨怼了这么些年，也该有个了断了。不管结果如何，今日一别，当是后会无期。”

　　魏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望向她，沉声道：“后会无期。”

　　皇后走后，魏帝仰靠在龙榻上，闭目养神。二十五年前，与今日似曾相识的场景浮上心头。

　　病入膏肓的先帝在临去前，将他召进了宫中。

　　当时先帝躺在病榻之上，递给了他一道圣旨，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传位于五皇子楚牧。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先帝便道：“你与你三哥性格全然不同，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如今冯少傅不遗余力地扶持你，但日后，你若为帝，他就会成为你最大的绊脚石，你当他是你的老师，不愿与他争，不愿与他斗，那这大魏天下又如何继续姓楚？你三哥心思浅，性格偏执，甚至有些暴虐，他若为帝，大魏江山命不久已。但这并不意味着父皇完全中意你。因此，父皇拟了两道圣旨，一道是你手中现在拿着的，另一道传位于你三哥的圣旨，父皇已经交给了一个可靠的人保管。今晚，你若是能顺利即位，那道圣旨便永远不会出现。如果，你败给了你三哥，父皇自然也要让你三哥名正言顺的即位。”

　　他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先帝又道：“这会儿，赵南烟应该已经被你三哥擒住了，很快他就会领兵攻入宫中。不过，你别担心，从现在起，金吾卫全部听命于你。”

　　让他彻底失去了喜欢的人，逼他射杀手足兄弟、射杀挚友！先帝成功了，成功地逼他与老师反目成仇！成功地让他成为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而现在，眼前的这一切是多么的熟悉！算计亲生骨肉，他终究还是走上了先帝的老路！

　　*

　　丹凤门外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墙砖，很快都被泼上了一层淋漓鲜血。没过多久，韩都尉的援军便与叛军厮杀在了一起，当混在一起的两队人马再也分不清谁是谁时，丹凤门上的箭雨终于停了，接下来，便是更残忍的肉搏战。

　　待丹凤门内的金吾卫齐齐涌出之后，厚重的城门便要再次关上。就在此时，一道黑光从空中一闪而过，正在努力关闭城门的那十几名金吾卫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双眸血红，纷纷提刀向自己人砍去。

　　变故发生的很快，后果也很严重，顷刻之间，门外的叛军便如潮水一般涌入了丹凤门内。

　　丹凤门失守！

　　眼看那十几名金吾卫就跟疯了一般，不要命似的乱砍乱杀，张贺当先便冲了过来，他一刀便砍掉了一人的手臂，然而那人就跟没感觉似的，换了左手，立刻又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朝周围人砍去。

　　这些人都是张贺的属下，他不知他们为何会突然反叛，但他内心并不想手刃自家兄弟，这才只挥刀砍了那人的手臂。这会儿，看到此情景，才发觉出不对劲来。

　　正在此时，空中再次划过两道光芒，一道金色光芒冲着金吾卫而去，另一道琥珀色光芒追去了方才黑色光芒的来处。

　　这次，张贺离得比较近，他眼看着金色光芒快速从那十几人身体里一个接一个地穿过，每穿过一人，那人眸中的血色立刻便退了下去，痛觉随之恢复，理智也跟着回归。

　　二长老眼看琥珀色光芒冲自己而来，一边慌忙抵挡，一边狠狠咒骂：“他们居然没死！”

　　何乐和楚清临一行人迟迟没有现身的原因便是在等二长老暴露，一旦他使用了蛊术，何乐便能准确地找到他，也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到应夫人和郑大人一家。

　　黎玥负责解除被二长老用蛊术控制的金吾卫，何乐正面与二长老较量，楚清临则带人去解救应夫人和郑大人一家。

　　二长老本就不是何乐的对手，此前又被寄生蛊反噬，不消片刻，他就有些招架不住来势汹汹的何乐。

　　冯相爷差点儿被箭射中之后，他顺势退到了后方，此刻见二长老的额头不断往外冒汗，面色也越来越苍白，眼看情况不妙，他立刻让人将受伤被绑的应仕中拖到了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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