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这些,柏乔拉着柏炎进了书房,关上门他便立刻问:“你昨晚见了我后又去了哪里?”
“去了睿亲王府。”
“不可能!是不是你……”他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他不敢这么想,也不敢这么说。
柏炎抬眼道:“你该不是怀疑我杀了父亲?小侯爷……你在外头确实风光无限,在这个家,这小半辈子却活得太窝囊了些。既是这么想的,有什么不敢说出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想问便问。”
“那么……是不是你?”
“惊世骇俗。”
“你只说是不是你!?”
“不是。”
“二弟,你看着大哥的眼睛回答。昨晚那些话,你是不是恨透了父亲和我,杀了父亲,下一个就是我了。”
“于国,柏旷是陛下的宠臣,我不敢;于家,他是我的父亲,我不会;于私……你算不得我的大哥。”
“真不是你?”柏乔死死瞪着他。
柏炎神态自若答:“不是我。”
“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
柏炎冷笑,侧耳听着远处的哭喊声说:“刚才那些人里面有多少是没有流下泪的,你应该分辨的出,自己的家人都尚且如此,何况外人。父亲去年逼死了那个收藏茶壶的秀才,保不齐是他的家人来寻仇。不是秀才家还有其他人家,想他死的人大概满京城都是。”
“秀才的家人没有这样好的身手。”
“那还不许别人雇一两个亡命徒了?你不放心就去查,不必在这里和我饶舌。我这条命差点死在战场上,你给我报了军功;司徒灵离开的时候我几乎要死,却也挺过来了;之前又差点死在牢里,睿王妃替我做了证;烂命一条,折腾得也够了。”
柏乔抬头叹了口气:“你出去罢。”看着对方往外走,他突然又说:“司徒灵的死真的是个意外,我不想让她死的。”
柏炎背对着他,缄默一阵问:“如果她没有被烧死在狱所,但是同样的,父亲要你在她出了京城的时候了结她,你会不会按他的话去做?”
这大约是柏炎出于内心深处对这位大哥的好感,最后给出的机会。
柏乔不是很明白这一点,他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处理掉司徒灵永绝后患,这是客观来讲应该做出的选择。他答:“我会的。”但是回答之后他意识到了不妥,司徒灵和父亲都死了,只要说一个讨好柏炎的回答就行,他不用这样实在的。
“不,我不会,我会让她回西北。”他这样纠正自己的回答,但还是明白了不妥。明知司徒灵无辜还眼睁睁看着她回去受罪,这是更大的错误。
他抛给自己的,是一个两头都不讨好的问题。
柏炎毫不犹豫地走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关门回声,终于掐断了兄弟之间的信任和多年情义。
顺天侯的丧礼体面而隆重,皇帝特下圣旨,朝中王公以下皆许祭吊。只是王公之上,瑚亲王陈峰特地从外地赶回来特地上了趟侯府祭奠。
他会上门凭吊无外乎是因为柏文燕对他有恩,不知道对于顺天侯的死,柏文燕是不是会很伤心,这才是他登门的理由。
到了灵堂表达过心意,除了哭得声嘶力竭的柏文晴,他并没有看见柏文燕的身影。
柏文晴的痛哭也是情有可原,顺天侯一死她要等三年才能出嫁,到那时已二十岁,是实实在在的“老姑娘”了。和潘家的议婚被顺天侯的丧事一耽误,也不知到时候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陈峰出了灵堂门抓住路过的一个小厮问:“你们大小姐呢?”
“回王爷,大小姐在后头的抱厦歇息。”
原来作为嫡长女,柏文燕已经在灵堂跪了两天,此刻累得精疲力竭,不得不暂且退下休息一会儿。
“哦,你去罢。”陈峰遣走小厮,自己绕到灵堂后头的抱厦那里。不过抱厦门口并没有人守着伺候,他不知道柏文燕在哪间屋子休息,便打算先走了以后再说。
突然身后的屋子有人说话,言谈间似乎有提及他,陈峰一顿,转过身又听了一回。
“要你多嘴,再多嘴多舌把你扔到庄子上去。”这是柏文燕的声音。
“小姐,茉莉跟了您快二十年,知道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小姐两次姻缘都非自己所愿,这一次终于没有人干预,小姐怎么不自己争取一下呢?”
“真是蠢东西,今时不同往日,你懂什么?”
“茉莉不懂,小姐就明说嘛。”
“他从前只是岐国公的义子,我愿意纡尊降贵这没有什么。如今他却位列亲王,我算什么,只是一个两次和离的笑话,年龄又大了,更入不得人眼。倘若要我做妾,我宁可去死,更不要说皇家也瞧不上我。而且上次为了那个玲珑的事情已经得罪了睿王妃,王妃和瑚亲王情同亲兄妹,和岐国公情同父子,只怕他对我也有了龃龉。”
陈峰听到这里觉得好笑,他从来没有为那件事情迁怒过柏文燕,也从来没有觉得柏文燕两次和离有什么不堪。若说不堪,他自己的诞生才更加不堪。皇帝和南慕仙的结合建立在钱家所有人的痛苦与死亡之上,也难怪南慕仙最终受不了逃离了京城。
“小姐对他另眼相看,可是因为上回在猎苑遇上刺客,是他救了小姐的缘故?”
“算不得全是,再之前我和他见过一面,你们都不记得了,他也不记得,我却记得。那时是在侯将军的庆功宴上,他劝我不要饮太多的酒。”
那是陈峰难得出席过的京中宴会,是受了岐国公的嘱托而去的。那时柏文燕刚刚从第二段婚姻中脱身,心力交瘁,终日借酒消愁,京中各饮宴都能见到她饮酒作乐的身影。陈峰也是偶尔和她相逢,见她谈笑间似有哀愁,顺嘴劝了一句。
柏文燕说:“那时只有他劝我不要饮酒……只有他。”
屋子里是长久的寂静。
乍然看到柏文燕铁桶包裹的的外表下脆弱和渴望关爱的孤独,陈峰心头一震,忽然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努力撑着要强的人其实是可怜的,向来打落牙齿只能往肚里咽,就算真受了委屈也无法向旁人倾诉。
陈峰深深明白这种心情,但是不知道如何安慰旁人,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她的心意。
柏文燕休息了一刻再出来时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到了灵堂听说瑚亲王来过,还问起了她,她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整整衣服又跪到火盆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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