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珂托着下巴不说话,置身草原上真是一种享受。
夜空中繁星满天,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像一壶璀璨的明珠倾泻而下。风逐草浪,一波一波无边无际,然而草原深处晦暗不明,风平浪静的天幕下,恬静和危险共存。
萧砚在后面站着,痴痴看着她的背影。
“那件事殿下办的怎样了?”她忽然开口问。
他回过神,手里把玩着一根芦苇说:“父皇答应了,你放心,我想明日宴席上索宗王子就会提出这件事情,到时候你只要看好戏就行了。”
“你做事我是放心的。”她淡然回道:“只要索宗王子老老实实交出战马,皇上以后待你会更加不同以往。”
一个能干的、谦逊的、孤立无援没有母族依靠的皇子,简直是皇帝心目中标准好儿子的模板。
萧砚抬起头看向星空,忽然问:“都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一颗星,你相信这话吗?”
南怀珂心中一动,徐美人去了才半年,要萧砚马上放下显然不切实际。他不像自己还有弟弟作为精神支柱,他确实一无所有。
她看了看远处的星空说:“我不相信,人死后就什么都没了,一抔黄土魂飞魄散。”
“可是爱恨情仇不会离去,总会留下一些什么,母妃就是把我留下了。”他心中的恨仍然在终日燃烧。
南怀珂没有听出他话里有话,目下她实在冷得很。当她双手怀抱住自己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时,萧砚终于意识到她衣服的单薄,连忙取下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说:“今天是我行事欠妥,夜深了,我带你回去。”
然而马只有一匹,二人不得不共乘,萧砚当先上马将手伸给南怀珂说:“我拉你上来。”
她抬头看他,见他的目光清澈干净得如天上的星星,便不再犹豫,拉着他的手坐到他背后,双手轻轻搂住他的腰。
“走了。”
等到他们回到营地边缘的时候,隋晓和知夏才松了一口,这才按着嘱托先将和孝公主送回她自己的帐篷去。
“公主。”南怀珂喊住和孝:“以后不能再对我撒谎了。”
和孝躲在隋晓身后笑眯眯看着她。
南怀珂促狭道:“你每撒谎一次,世上就会死掉一只小猫。”
和孝公主一愣,想到自己拜托五哥偷偷带自己去大宴仪、想到她偷吃点心、想到剪坏了母妃的裙子、还有今天晚上……天哪,那要死掉多少只毛绒绒的小猫。猛然间她“哇”一声哭出来,撒开小短腿就向营帐跑,唬得隋晓和知夏急急忙忙跟在后头护过去。
萧砚笑着摇摇头,这个丫头,真是古灵精怪的很。
南怀珂脱下斗篷还给他说:“殿下早些回去,明天可要精神抖擞一些。”
二人告别,萧砚牵着骏疾先去马厩。南怀珂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冷不丁后头有人突然说了一句:“八弟的骏疾是匹好马,他可从来不会让人骑,有一回连我想试试都被他婉拒了”
南怀珂冷看他一眼道:“原来是雍亲王,想不到王爷有偷窥的癖好。”
萧凌已然封王,他从黑暗中走来,面上带着阴沉的神色,目中寒光泠然:“我也不知南二小姐是那种会半夜跟男子出去幽会的姑娘。”
“殿下不该正忙着在皇上面前献媚吗?”面对这个三番四次对自己无礼的人,南怀珂冷冷一笑并不准备解释。美丽而单薄的裙摆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一下一下挠在萧凌的心头。
“八弟能给你什么?”萧凌眼中的恨意愈加明显,有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对南怀珂究竟是喜欢为主还是不甘更多,还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却要不到的。
南怀珂根本不屑回答,在萧凌看来,人和人之间只有一个“利”字,不是利益勾结就是巧取豪夺。她说什么都不管用,他根本不会相信。
“雍王殿下愿意怎么想都行,我还有事,告辞。”
她对自己连一个笑脸都不给,多说两句好话也没有,萧凌看着她的背影,手中的拳捏得青筋暴起。邓通从后头走上前,犹豫不知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口。
萧凌的掌心缓缓松开,侧头问:“顺利吗?”
邓通上前两步低声答了一句“顺利”。
萧凌沉默片刻说:“再加一件事情,动手的时候把八弟一并除了。”
邓通愣了一下问:“王爷说‘除了’的意思是……”
“杀了。”
“王爷三思,为了女子冲冠一怒,实在不值。”
萧凌转过身,阴鸷的眼神落在邓通的身上,看得邓通一阵寒意。但是作为萧凌的谋士,该说的应该说,不该说也要劝诫,话已出口不可能再收回去,他干脆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萧凌的不满。
“你照我的话去做,如今远离盛都,再没比这时候动手更好的机会了。”
“王爷……”
“要么八弟的命,要么你的命,你自己选。”
邓通只好抱拳:“属下遵命。”
萧凌斜睨一眼,撇下他回了帐篷。
南怀珂去看过崇礼后出来,听到四周零星还有一些女眷谈笑的声音,夹杂一阵悠远婉转的歌声不知是从那个帐子里飘出来的。
“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那歌声像山涧中的潺潺流水,悦耳动听如娓娓道来。
南怀珂止住脚步静心欣赏了一会儿,循着四周看去:“空谷幽兰……这么好听的歌声,是谁家带了歌姬来?”
“好像是雍王殿下。”隋晓说:“方才从公主那回来,路过雍王帐篷附近时听到一个歌姬在哼小曲,就是这把嗓子。”
隋晓说完这话又看了知夏一眼,知夏对着她摇摇头,其实她们两个都看见了那歌姬的样子,那姑娘长得很像她们家小姐。
隋晓正想着这事,就听见南怀珂说要回去。她跟上前,背后却突然感到一阵怪异,一种被人窥伺打探的感觉密密麻麻袭来,却又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心中警铃大作,她猛然转过身握住剑柄,四周却一切如常。
“怎么了?”南怀珂问。
隋晓看了一眼左右,心下怪异却又不想让小姐担心:“没什么,听岔了。”
南怀珂看看后面的篝火和远处的黑暗,又看了隋晓一眼:“走吧,外头怪冷的。”
“是。”隋晓跟在后面,心中却愈加感到不安,隐隐有一种很坏的预感在心里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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