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万寿节,内务府人仰马翻忙了经月就是为了这一日。
之前倾颜不在宫中,协理六宫的大权又回到段贵妃手中。
段贵妃喜好奢靡,此次万寿节有各国使臣前来,为彰显雪凉兴盛繁荣,寿宴所有用度皆奢华无比,金器玉碟翠壶银盏……
后宫妃嫔的衣着首饰更是贵重华丽,连粗使的下等宫人也分到了新衣。
也许好面子是人的天性,何况是在敌人面前,这般穷凶极恶的铺张浪费姬靖煜竟然默许了。
倾颜承认,这样的盛会若由她操办,定比不上段贵妃。
像段贵妃这样氏族出身的小姐闺秀自幼便被教导如何行事才能衬得上身份地位。
不过承认归承认,接受便是另一回事了,她数日前才眼见着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回宫又是这样一番情境……
倾颜看着皇帝特命人为她新制的衣裳,上好的云锦,巧妙的做工,精致的纹样,束腰的缎带嵌着圆润的珍珠玉石……一时感慨万千。
碧竹却很开心——这丫头对打扮自家小姐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热情。
想用太后赏赐的那套紫玉南珠的首饰来配倾颜这身新衣被倾颜制止,这身衣裳已经够惹眼的了。
距晚宴还有些时候,各国使臣陆续进宫,福泉忙得脚不沾地,差人请倾颜去御前伺候。
倾颜做梦也没有想到此情此景。
御案前,男子身披铠甲,盔帽上火红的翎羽如凤凰浴火般夺目,御书房外炙热的阳光照在他威风凛凛的身躯上!
隐于背光处的面庞棱角分明,剑眉如墨,目光坚毅,赫然便是护国大将军易谦云!
见倾颜进来,易谦云侧身向倾颜行礼:“老臣拜见蕙奉仪。”
这一礼还未拜下去倾颜赶忙快步上前扶住:“父亲折煞女儿了……”
眼眶一红,险些落泪。
姬靖煜呵呵笑道:“大将军不必多礼,来人,赐座。”候旨的小太监赶忙为大将军搬来座椅。
“谢陛下。”
易谦云谢恩就座,倾颜紧紧拉着父亲布满厚茧的大手舍不得放开,含泪对皇帝行礼:
“倾颜许久未见父亲,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姬靖煜笑得十分大方:
“人之常情,朕岂是不通情理之人?岐州边境相安无事多年全仰仗大将军,适逢万寿节,朕特招大将军进宫与天同庆,也好于你一享天伦之乐。”
易谦云赶忙起身谢恩道:“老臣谢陛下体恤。”
“大将军不必如此见外,眼下左右无事,奉仪带大将军去御花园走走罢。”
父女二人谢恩告退。
再有几个时辰便是国宴,宫中来往忙碌的宫人不计其数,迎面见蕙奉仪带着大将军往御花园去,有眼力劲的赶忙侍奉茶水。
倾颜屏退宫人让碧竹远远守着,待大将军就座提起衣摆跪在父亲身前,泣然道:
“女儿不孝,不能在爹爹膝前尽孝侍奉爹爹,求爹爹原谅。”言罢盈盈拜下。
易谦云大手一伸拉住爱女扶起来,粗糙的手指擦过女儿瘦削的脸颊,心疼道:
“快起来。你自幼身染剧毒不能在为父身边长大,成人之后又背井离乡侍奉天仪,为父未尽一日责任又有何颜面责怪你?”
倾颜握着父亲的手不放,眼角挂着的泪终于落下来:“爹,颜儿好想你……”
饶是易谦云铁骨铮铮此刻也难免眼底湿意翻涌,一把将爱女揽进怀里。
他的女儿啊,从出生就被他送到云隐山,一待就是十五年,甫一回家行完笄礼,还不等享尽天伦便被皇帝一道圣旨召进宫。
前朝暗潮汹涌,后宫尔虞我诈,也不知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倾颜伏在父亲胸前垂泪,冰凉的铠甲贴在脸上,夏日炎炎只叫她安心。
父女二人拥了许久才放开,倾颜擦擦泪痕,见父亲胸前铠甲上叫她哭得一片水光溜溜破涕为笑,道:
“爹爹是一个人来的吗?姨娘可好?霆儿芙儿可听话?”
“都好,你姨娘记挂着你,让我捎来书信,霆儿自你走后便住进了军营,每日勤加操练誓要争个军衔,来日加官进爵好进宫看你,芙儿也乖巧许多,鲜少惹祸。”
倾颜垂眸点头,都好就好。
易谦云看着女儿乖顺的侧脸犹豫片刻,终于将心中深藏之事说出口,低声道:
“你入宫不久,炎雪楼的墨楼主与炎战堂主曾到家里拜访……”
易谦云将那日之事娓娓细说。
倾颜听完一怔,没想到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原来父亲已经见过墨尊玦了,抬头打量父亲神色,忐忑问:
“爹爹有什么话想对女儿说?”
易谦云盯着倾颜半晌,长长一叹:
“人说‘宫门深似海’,你虽为御前奉仪却也与后宫牵扯不清,再有你的才貌……
爹爹当日不曾告知你半分关于‘奉仪’之事,便是料到陛下不会轻易放你出宫,与其生了希望日后失望,不如一开始便断了念头。只是为父没有想到你已有倾心之人……”
大将军语气满是沉痛。
“想必你也看出陛下这时候召为父入宫的缘由,与其说是恩赏不如说是为了讨你欢心,为父身为护国大将军君命难违,若陛下一心要纳你为妃,为父……”
倾颜被父亲一针见血的话语说得哑口无言,又会议起紫芊说过的宫中传言……
想姬靖煜贵为一朝天子坐拥万里河山却为小小一个易倾颜费尽心思,若非真的起意那也是有意为之。
不知皇帝又有了什么计划……敛起微拧的眉,倾颜淡淡道:
“爹您是知道女儿的,女儿性子一向淡漠,在山上师父和师兄娇惯了十五年,回到家中亦未受一分苛待。实不相瞒爹爹,便是墨尊玦,也不曾给女儿半分委屈受。”
踱步至湖畔廊下,倾颜一边抚弄关着金丝雀的笼子一边道:
“女儿淡泊名利对什么都不强求,唯有‘自由’二字,若有人要从女儿手中夺走它,即便是以喜爱的名义,女儿誓死也不会妥协!”
湖上粼粼波光映在眼底,坚毅决然!
话说到这份儿上易谦云要还不明白女儿心意他就白活了,爽朗一笑:
“难怪墨尊玦在为父面前那般自信,有你这份死心塌地的心他若畏首畏尾,天下第一楼楼主的名号就该让贤了!”
倾颜会心一笑,对父亲福身拜下:
“女儿与墨尊玦两情相悦,还请爹爹成全。”
“自然成全!”
易谦云大笑着搀起她,转念一想担忧道:
“只是如今你身处皇宫,陛下又对你……你与墨楼主究竟作何打算?”
倾颜无奈摇摇头,想起墨尊玦说过的话,相信道:
“女儿也不知他有何计谋,不过相信要不了多久,女儿便能回家侍奉爹爹了。”
易谦云刚毅的脸上难得现出戏谑的表情,道:
“只怕到时候要不了几天爹爹就要准备嫁妆了。”
即便有些羞赧,倾颜还是笑得开心,只求那一日不远吧。
说话间天色暗下来,御前伺候的太监来传旨召倾颜回去,又引着大将军去安泰殿入座。
喜欢舞魅:独为君舞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舞魅:独为君舞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