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昭五年朝中一直不太平,好在诸事渐渐平息下来,年内姬靖煜给群臣放了大假,倾颜安顿好各宫终于能歇口气。
除夕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随风,倾颜知晓今时不同往日不可操之过急,只能安下心静候佳音。
正月初十立春,春回大地万象更新,太后卧床数日终于病情好转,太医们松口气,连带宫里气氛都变好了。
长公主眼睛敷药几月,从起初的毫无知觉到现在已经微微有些麻痒,甚至近日已经有些刺痛。
摇光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她的眼睛居然还能感觉到疼痛,当倾颜说可以施针拔毒时,她已然喜极而泣不能自持。
“待到御花园百花盛开,我陪你赏花。”倾颜抚着长公主长发,柔声安慰。
长公主拭泪点头,“以后都不会错过了。”
倾颜辞别长公主离开凝晖宫。
这几日她一直在惦记一件事——墨尊玦的生辰。
去年生辰及笄墨尊玦将归宁剑赠与她,七夕乞巧将象征着炎雪楼楼主夫人的炎雪皎玉交给她。
倾颜拂着手上暖玉,想着怎样也要准备一份够分量的贺礼。
眼看生辰将近,思来想去,也只有墨尊玦独享的“殊荣”才能够得上炎雪皎玉的分量了,可她现在又出不了宫……
看着手上刺绣——她原本是想亲手绣条腰带的,奈何实在是惨不忍睹。
倾颜灵机一动,找来萧飒带信给流云公子。
这日,倾颜将所有人赶出大殿,连近身的碧竹萧遥都没有留,叮嘱任何人不得靠近大殿,关上大门独自一人留在殿里。
碧竹等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各自散开去做事。
丈长尺宽的巨大白绫,盛满黑墨的笔洗,一切准备就绪。
倾颜取下头顶发簪,墨发如水泄了满肩,换下一身繁衣,着水墨笼烟绫裙,裙摆轻如浮云,稍有晃动裙上的水墨清荷便如同有风吹拂般舞动起来,袖子比寻常衣物长出一尺,袖口画着锦鲤戏水。
这裙乃是墨尊玦特地为她定制的舞衣,裙上图案皆是其亲手所绘,珍贵爱惜不必言语。
倾颜着白袜站在白绫中央,振袖旋身做一个起势,便在这铺满了整个大殿的白绫上翩然起舞。
脑海里有琴音回荡,悠然婉转如泣如诉,一个飞身,着白袜的双足点过笔洗落在白绫上。
云袖飞舞连踏数步,足上墨汁在白绫上留下一连串墨迹,腰肢拧动带起墨裙上清荷随风舞动,肆意洒脱仿佛要乘风归去。
单足轻点一个旋转,双臂猛然一甩,袖中长绡向笔洗飞射而出,溅起的墨点落在白绫上晕开一片片墨渍。
忽风乍起,内力席卷裙裾翻飞彷如白蝶蹁跹,手上沾了墨水的长绡随着舞步轻移在白绫上留下潺潺溪水流动的痕迹,方才墨点留下的痕迹恰巧做了溪下鹅卵石。
再次勾腿旋身站定双足,抬手翻腕,不待舞动的裙摆落定,振动的云袖在半空划下一个绝美的弧度。
长绡如有神助好像灵蛇舞动,倾颜运足内力借势飞身腾空,足下白绫受到牵引,风吹海浪一般翻腾起来。
耳畔似有琴曲变幻,琴声突然急促起来,嘈嘈切切错杂谈,大珠小珠落玉盘。
交错摆动双臂,长绡挥动,在腾起的白绫上留下交错的墨迹,仿佛万里无云的苍穹上雁过留痕。
自空中连踏两步,骤然变换的身姿让如瀑长发同舞动的长绡一齐在空中肆意飞腾,羽化登仙!
长绡再次卷起笔洗墨点飞溅,长绡抛向空中,默念璇玑心法口诀,飞溅的墨点如有线牵引,错落有序的落在白绫各处。
莲足在白绫上连踏,腾空而起的绫布如同退去的潮汐慢慢平静下来,再次落到大殿中央。
倾颜回旋转身,射燕探海,抓住落下来的长绡,狠狠一抖,墨迹未褪的那端又在绫布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甩袖微微一荡,耳畔琴音消散,手上一个收势,腾飞的长绡,飞舞的墨发,摇曳的裙裾,缓缓恢复平静……
参政殿宁静依旧。
白绫上墨迹斑斑,地龙散发的温度已经将墨迹烘干。
倾颜收起长绡笔洗,将身上舞衣袜子换下来,小心翼翼将画收起来重新包好。
待忙完之后,已经出了满头汗,心无旁骛完全没有发觉方才门外站着一人。
倾颜将萧飒寻来,将布包交给他,低声嘱咐道:
“用青龙堂传递消息的秘法联络炎雪楼的人,将此物交给楼主。”
当初让萧飒去青龙堂看来是去对了,只是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是。”萧飒拿了包袱转身告退。
倾颜除夕夜大放异彩叫姬靖煜对她再次上心三分,今日无事带了福泉微服私访参政殿,孰料到了参政殿没有一个人出来接驾,参政殿内外空无一人。
姬靖煜挥退福泉独自一人进了参政殿,便见门内倾颜水袖云舞,翻飞的长绡衣袂让他险些以为是神女下凡。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有失身份躲在门外偷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做了。
门内倾颜轻腰曼拧长绡翻飞,裙上清荷舞动锦鲤戏水,姬靖煜看着倾颜曼妙风姿险些破门而入,还好最后找回神智生生忍住了。
他就这样敛气收息悄悄躲在暗处看着倾颜独舞,忽振袖腾飞,忽转身回旋,那原本皓白如玉的白绫在她的脚下、在她的手上慢慢绘成一幅画,让他心驰神往。
待他回过神思考为何倾颜会屏退宫人独自起舞时,他人已经回到御书房拿着御笔呆坐许久了。
再看笔下,赫然是倾颜莲足点地振袖翻飞的身姿!
衣袂飞扬墨发狂舞,腾空的长绡掩住了半边脸,只有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顾盼神飞,神秘而隐晦。
一如皇帝不为人知的心思。
姬靖煜不动片刻,将画晾干收在暗格里,不见天日。
……
且说墨尊玦这边。
与段荐明密谈之后墨尊玦迅速传令炎战炎烈进京,他不可能轻易与段荐明合作,当初皇帝他也没有断然拒绝,这二人同时有求于他,他完全可以加以利用得到他想要的!
雪凉江山他毫无兴趣,天下万民也与他无关,他想要的,唯易倾颜而已。
萧飒趁着侍卫轮值的功夫将画送出宫外交给炎雪楼下属,墨尊玦仍在帝都,画未隔多久便到了他手里。
起初还心疑是何人,待到看到巨幅的的画卷之后,所有的疑窦均化为满怀柔情蜜意。
那巨幅画卷上群山环绕万木争荣,草木葱茏掩映下是一泓清泉,水色空濛波光粼粼。
泉边隐约可见一座攀藤结绿的茅屋,屋前是一大片空地,画上其余各处皆有青山玉树,唯有这一处留白。
墨尊玦冷硬的脸上终于露出数十日来第一个笑容。
外人不知这画上画的是什么,他一看便知。
这三丈白绫上正是他与倾颜情定终身的长情谷,茅屋前的留白是她以身为笔为他亲自写下的“独为君舞”。
这是专属于他一人的荣爱。
墨尊玦眸光温柔缱绻,修长的手指一一拂过墨迹,这样的巨幅画作当然不可能是双手画出来了,唯一的解释便是那处留白。
倾儿,我等着与你一同将此画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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