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远说的没错,得了天花的端王格格过了几日就死了,一屋子的宫女嬷嬷陪葬不说,连端王世子都跟着吃挂落,说他因悲伤过度也病了,皇帝就下旨抚恤,说还是身体要紧,病好了再读书不迟,所以上书房也不必去了,免得过了病气给其他的龙子凤孙。还让太医院隔三个月请一次脉,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出府。
端王的和硕格格这一死,亲事自然也不算数了。太后说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也不必有什么忌讳,立刻又给那世子又指了一门亲事,三个月内又赶着把婚事给办了,这就算是把这事给彻底抹平了。
又过了快有大半年,努达海回来了,这次不功不过,不算打胜也不算打输。歼敌两千余人,杀了几个小头目,却让领头的跑了。他带着人在山里钻了几个月也没找着人,后来打听出来领头的几个带着剩下的军队分散开来跑了,这会儿只怕最远的都跑到四川去了。
努达海请旨,问是接着追打还是收营回去,那边皇帝来旨意了,就是内容奇怪。先让他带着兵到附近的一个营去休整,他就领着去了,去了之后自然是好酒好肉一通招待。过了几天那营的将军拿着调令说传他尽快回京去,秘密的回去。至于军队嘛,自然是留在这里了。
这等于不声不响就收了他的兵权。努达海坐在那将军面前半天不吭声,可这营里营外都是这个将军的人,而且他手里拿的也的确是兵部的调令。努达海想了想,咬牙同意了。想着大不了回了京再想办法,按说这次他打得不错啊,怎么皇帝会让人收了他的兵呢?
这位将军大喜,立刻派副将陪努达海回京。这就是明明白白的监视了,努达海更担心不知道京中出了什么事,是骥远做错事了?还是珞琳惹祸了?
转水路又转官道,七转八绕的回了京。努达海看这副将领的路,刚开始一直是胡转瞎绕,等他在某个驿站收了封“家信”后,立刻就带着他往京城赶了。
进了京却不进城,而是在城外找了间半旧的民居让他等着。努达海刚打算半夜偷溜进城打听打听将军府出了什么事,雁姬悄悄坐着辆不起眼的车过来了。
努达海一见雁姬立刻欢喜得不知说什么好了,那副将笑眯眯的说请将军和夫人说说话,咱们不急着进城。
努达海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大事,可见到雁姬还是高兴得不得了。此时也顾不得她会生气,抱着雁姬坐下来连声唤她雁姬,雁姬。好像已经忘了别的话要怎么说了。
雁姬就这么乖乖让他抱着,等努达海冷静下来,想起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雁姬才平静的说:“你走了之后没多久,新月格格就从宫中跑了。留了封信说要去追你,跟你同生共死,又说谢谢咱们一家对她的照顾,谢谢太后的恩典,她只有来生再报答了。”
努达海初一听这话以为雁姬在说笑话,可看她的脸色又不像,他这下可笑不出来了!
惊愕道:“我不知道!她也没去找我!”
雁姬叹气说:“她是没找着你。”
努达海带着兵在山里跟人打,她倒是打听出了那片山在哪,可是不管她怎么掏钱下跪求人都没人肯带她去,后来她买了水和干粮跑进去了,跑进去就在山里转迷了,没找着大部队,倒是见着几个战场,死人横七竖八的歪在山林中。等她的粮食水都吃完喝完,又找不着努达海的军队,又找不着出去的路,最后又饿又渴又累晕倒在山上了。后来被上山砍柴的樵夫给发现了,回村子里一说村人把她给抬了下来,又从她身上翻出了个苏绣的荷包,村里人就把这事告诉他们那的县官了。县官过来一看是个满族打扮的姑娘,等她醒了一问,她又不会说个瞎话什么的来唬人,估计是觉得自己的感情足以坦然面对天地,洋洋洒洒的把自己是端王遗孤,后来上京,后来养在太后宫里,后来又从太后宫里跑出来追着当朝的一个将军跑的事源源本本的跟那县官说了。
县官初以为这是个傻子,当笑话听,可越听越不对头。又问她要同生共死的将军是谁,新月就把努大海的大名给报了。
努达海领兵在附近山里剿匪县官是知道的啊,朝廷有令命他全力协助,要粮给粮要人给人要兵给兵。
县官这下额头冒汗了,又不敢让她再在村民家中住着,好言好语劝回了府,让自己老婆陪着,他在书房把地都走薄了一层,后来又把师爷请来跟他一学,师爷当即脚就吓软了。
丑闻啊,惊天大丑闻啊。
两人一商量,师爷带着银子就往知府那里去了,到了知府那边先不忙说事,而是先在城里城外的打听,看是不是荆州端王是不是真有个嫡女叫新月的,后来被太后封了和硕格格留在宫里住。这一打听还真让他打听出来了,也不为别的,这格格进了宫没多久就得天花死了,真是红颜薄命啊。
师爷一听,这事就真了八分了。估计得天花死是没有的,因为这格格跑了,宫里为了盖住这件事才说她得天花的。好家伙,这下县官后院真是住了个货真价实的格格了。
师爷就想办法见着了知府的师爷,可也不敢透这件事,只好含糊着说有要事。知府的师爷拿了银子就替他安排了个机会,趁着知府在外饮宴的机会,让这师爷小心翼翼从酒楼后门溜进来跟知府见了个面。
知府以为这师爷是替那县官来求官的,准备随便打发了出去算了,谁知那师爷掩了门,跪下就把县官捡了一个和硕格格的事说了。
知府听说是养在太后宫里应该在几个月前就得天花死了的格格一下子就把酒吓醒了!酒也不吃了,戏也不听了,拽着师爷坐了轿子回了府,叫进书房细细一问,好家伙,还扯上一个正在剿匪的将军,这将军手里还有兵,还是私奔。
知府让人看着那个师爷,回屋嘬了半天的牙。这可真是一盆热炭扣怀里了,知道了就不能不过问啊,不然日后问出来谁也落不了个好。
知府想了一夜,决定跟那个县官一样,把这事往上推。叫来自己的师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吩咐了一通,师爷第二天天没亮就出府了。
就这样一层层向上你推我我推他,直到消息传到北京宗人府。宗人府宗令得了这个消息正是大半夜,当即就从小妾的床上滚了下来。一个已经死了快大半年的人居然在外边又活了!
宗令嘬着牙咒骂端亲王也不知道怎么教女儿的!早早的给她找个婆家比什么不强?搞得他女儿想男人想得跑出去几百里地!
宗令在书房里琢磨这奏本要怎么写,怎么往上递,横竖这事他做不了主!也不想做这个主!琢磨到快天亮他揣着写好的奏本就去上朝了,可心里仍是不踏实,站在外面等上朝时跟一个相熟的官半真半假的问了两句,就是他吧发现了一个私奔的贵族女子,这是要上明本啊还是偷偷递进去?
那官噗的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看着他说你傻了吧?这还什么明本暗递啊!偷偷让那一家领回去不结了?
宗令跺脚她要有爹娘我还费这个劲干嘛?都死光了!
那官也多少听到一点风声,闻言也明白了是哪一家的贵族女子。悄悄跟他说你还是傻啊,这事皇帝遮都来不及,不管你是明本暗递都是写出来的白纸黑字啊!
宗令这下明白过来了,奏本也不递了,等上完朝了悄悄的跟太监递了个话,悄悄的见了皇帝,悄悄的把这事跟皇帝说了,然后悄悄的顶着一脑袋的茶叶渣子出来。
皇帝的嘶吼还在他脑袋里回响。
“这种事还要问朕?你每天吃饭要不要问朕?你每天找哪个小妾上床要不要问朕?还不快点悄悄的把人带回来!!你还想让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宗令出来就快委屈死了,怎么是他想让人知道这事?这格格要不是威风八面的从太后宫里跑了,还光明正大的留下情书,谁知道她的那点龌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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