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我的人,应该都会说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所谓的天之骄子,集上天的宠爱于一身的幸运儿。我,爱新觉罗胤禛,大清王朝康熙皇帝的第四子,上天赐我尊贵的血统、堂堂的相貌、过人的头脑,而自小所受的完备而独特的教育使我更加出类拔萃,文韬武略自不在话下,更无论是天文、地理、音乐、历法、奇门遁甲,不敢说样样精通,却也绝不仅仅是稍有涉猎。14岁娶亲,18岁封爵,一个男人毕生追求的目标:权利、名誉、地位、娇妻美妾,我统统不缺。从别人艳羡的眼神,我可以知道他们对我人生的肯定与向往,却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迷惑——如果这就是一个男人人生的全部,为什么我的内心,从来不曾觉得安乐?
佛祖说,生即是苦,苦乃源自于对欲望的执着,断除欲望就能消灭痛苦。我的心中曾经积累了太多的暴戾,生母不亲、养母早逝、手足二十来个,知心的不过一人……生在帝王之家,种种因为权利争夺而生的钩心斗角、冷漠人情几乎让我崩溃。佛祖智慧,如同明灯,在那些充满箴言的经书里的、在那缭绕的沉香里,我慢慢找到了心灵的平静。我不再是那个孤僻不招人疼爱的小孩,我不再怨恨那个寡情不公的母亲,不再愤怒于那些本应兄友弟恭却自相残杀的手足,我终于也可以在别人哭的时候哭,在别人笑的时候笑——不伤感情地,配合这个世界愚蠢的标准。我以为摆脱了对温情的执着,我就会比较容易快乐。我仍是错了。当心底那份无边无际的孤独在深夜袭来,把我从梦中惊醒,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佛祖,也无法拯救我。
那天,看累了经书,踱到窗边平时最喜欢的那个角度——我看到了她。她坐在那里,背影优雅、冷清,像有无数的心事,又仿佛天下根本没有什么让她在意,我怦然心动,原来这天下也有人和我一样孤寂。她是谁?为什么她在我的世界里,而我却从来不曾发现?
从此以后,我每天都有了一个期待的理由。看着她安然的背影,心里的某个角落便奇异地安稳。我等待着她回头,我想知道,拥有那样恬静又高贵的气质的人,会有一张怎样的脸。当她真的转身,我却错愕了——莹儿——那个毫不出众的丫头,我并不陌生的人——怎么会?!
我决定亲自去解开我的疑惑。
她在那里,侍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主子,她还是以前的那个莹儿,小心翼翼、循规蹈矩,她甚至不敢抬头看我,或者任何人,我几乎以为一个多月来那个落日下的背影不过是我的幻觉。直到那一日,她撞在我的怀里——为什么会有人拥有那样的一双眼——冷漠、疏离,还有一点点迷惘,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痛,恨不得抹去她眼里的冰冷。是她没有错。但她的手却那样依赖地贴在我的怀中……那一刻,我知道,我的生命,将从此不同。
在夏神父那里,我意外地看到了她,她直视神父的眼睛,微笑着与他交谈,那样从容、那样自信、那样愉悦,她的脸上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和平时的谦恭谨慎判若两人——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那日发现她昏倒在雪地里,眼泪在脸上结成冰,那是怎样的一种恐惧?我的心都快裂开——如果她死了……我不敢想像。生平第一次,我主动对一个女子出手,不管亮工和珍儿会怎么想,我都要她时时刻刻在我身边。那么她呢?我竟惴惴不安,我多希望,她会同我一样,真心感到欢喜。我多希望,她那个隔绝一切外物的世界,可以为我打开。
我该知道的,在她的眼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种多余的存在,包括我。不管是我的失意、我的威胁、我的愤怒,都无法撼动她分毫的情绪。她不怕我,因为她根本不在乎我。所以,当我为了她冷血的词令而恼火伤神,日日过得煎熬,她却悠然自得,看书、刺绣、打扫、出门会友。听下人的汇报,我几乎失控地问他们有没有搞错,每每夜晚忍不住去看她,却总是看到她甜甜沉睡的模样。我以为是我错了,她偶尔的温柔并不代表什么,她终究是没有对我付出真心,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她又笑着对我说,“我是喜欢你的,可是我怕我给不起你所要的,我不会把自己的生存寄托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我不懂,这一生见过女子无数,汉人女子的温柔娴雅,满人女子的开朗坦白,蒙古女子的豪爽大方,却从没有一个女子,会认为她的生存意义与男人无关。她到底是谁?又来自何方?
她终于不再以礼把我隔绝于千里之外,她叫我胤禛,那样的坦然,带着一丝亲昵;偶尔任性的时候,她会亲我、抱我、在我耳边说些甜蜜私语,那些别的女子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她做得既不扭捏、也不害羞,如花的笑颜,几乎让人沉溺其中。她的面貌如此多变,她的种种美丽一一在我面前展现,我多么渴望,可以拥有全部的她,我以为,我们的心已经那么近,可是我却忘了,她曾对我说过的坚持。那一夜,她哭得那么绝望、那么害怕,她那凄惶的叫喊成为我夜夜的梦魇,她对我说对不起,那双含着泪水的眼,有无助、有心痛,有哀求,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不懂,如果她肯为我笑,也可以为我哭,却为什么……
莹儿,这样的坚持,你是否会比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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