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愣住，颇感意外地看着刘娥。

　　她穿着缂丝紫鸾鹊衫子，绯色穿衫裙，外头罩了件金茶色的短褙子，明快活泼，像是野外的小花儿。

　　娇小细嫩的脸庞，更是像花瓣一样柔美，偏偏一双乌黑的眼珠闪着俏皮的光芒。

　　这个丫头似乎天生就带着高贵之气，知书明礼又聪敏机灵，小小年纪偏是爱读书，比他亲生的那几个孩子都要上道。

　　“皎儿！”庞姨娘沉声道，“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大人说话，小孩子家掺和个什么？”

　　李老爷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他毫不介意，反而很好奇地看着刘娥，“皎儿有什么想法？”

　　小刘娥颇有些歉然地看了母亲一眼，然后望向李老爷，朗声道：“李爹爹是想入齐王一派，借着他的风头打通仕途。但是，李爹爹可否考虑过当今皇上是如何得位的？”

　　李老爷捏住下颌，沉吟不语。

　　“□□是当今皇上的哥哥，兄传弟，本身就于礼不合。如今皇上的兄弟里，只剩下齐王，爹爹不认为，皇上会有所顾忌吗？”

　　李老爷听罢，认真思索片刻，越想越觉得刘娥说得有道理，片刻手心便起了汗，心虚叹道：“皎儿说得极是啊！我这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都糊涂了一时，真是惭愧！咱们家皎儿的心可比那比干还多一窍，若是男儿身，必定是国之栋梁！”

　　刘娥听了，有些不服气地嘟嘟嘴：“女儿身怎么了？女儿家也……”

　　“皎儿！”庞姨娘在一旁冷冷听着，终于打断了她的话，神色严肃道，“你这孩子，刚刚才说你说话不规矩，现在又来冲撞长辈了！”

　　刘娥见庞姨娘似乎真有些生气的样子，慌忙低下头，小声道：“女儿知错了，这下就回房去了！”

　　庞姨娘见她要走，又唤道：“等一下！娘还有些话要跟你说！”说完，又看了李老爷一眼，“老爷回来还没去过正房吧！也去看看夫人吧！”

　　李老爷望住庞姨娘，竟有些迟疑：“嫣儿，我……”

　　“老爷才回来就第一个来看妾身，其中的心意，妾身怎会不明白，只是，老爷出去的这些天里，夫人也是思念老爷的。”庞姨娘语气轻柔，却异常坚定，容不得人拒绝，“老爷若执意留在此处，只会没得给妾身增添烦扰！”

　　李章见庞氏垂眸无言，且言之有理，只得无奈而去。

　　刘娥见李老爷已经出了小院，庞氏却仍旧冷着脸，不免忐忑起来，试探着问：“娘，您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啊？”

　　庞氏神色不变，严肃道：“刚才李老爷讲起官场的事，为何要插嘴？朝廷之事岂是你一个小女孩儿可以议论的？”

　　刘娥见庞氏面有不虞，颇有忌惮，便细声道：“我只是担心李老爷走错了路，到时祸及家里！”

　　“这是你应该担心的事儿吗？”庞氏面带愠怒，沉声斥道，“老爷为官多年，自知分寸，你在那儿乱出什么主意？若以后有错，老爷后悔了，还不是要迁怒于你！”

　　庄妈妈见庞氏将要发火，忙道：“皎儿也就是小孩儿玩性起了，插了话，姨娘不必太过认真的！”说罢，又拉住刘娥，好生劝道：“皎儿，你看你娘都生气了，赶紧陪个不是，认个错！”

　　“我没有错！”刘娥猛地抬起小脸，不服气道，“太宗忌惮齐王，势必会加以打压。而且，前几日我去给秦国夫人传信之时，夫人的言行，正是说明了皇上……”

　　刘娥一时嘴快，说出后才知闯了祸，小手赶紧捂住嘴，噤声不语。

　　庞氏一向谨慎，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聪灵过人，整日担心她太过张扬会闯出祸端，所以时常提醒她千万莫要崭露棱角。可如今听她不知从哪儿揽来的差事，还把什么皇帝齐王皇位之事说的头头是道，更是惊出一声冷汗！

　　庞氏一手死死摁住桌子，不可置信地颤声道：“什么？秦国夫人？你给秦国夫人传话？为娘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内敛！莫出头！你倒好，不仅给宫中之人传信，还妄议皇位之事！你可知道，万一有半点差池，你那天都回不了这个家！”

　　刘娥见母亲这般指责，愈发冤屈，抗议道：“我并没有招摇，也没有强出头，我只不过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说了我认为对的话而已！”

　　庞氏见女儿毫不悔改，气得陡然站了起来，怒目看着她：“你认为！好啊，读了几本书就敢建言献策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平日百般劝道，就是担心你自恃聪明，张扬个性！没想道，你终究是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你这样下去，迟早是要惹出祸事来的！”

　　刘娥见母亲不懂自己心意，还罕见地发了火，顿时委屈不能自抑，含泪道：“是娘不相信我！我是娘的女儿，秉性如何，娘难道不知晓？我做事向来知分寸，知道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不该说！也知道何时该直言，何时该谨慎！可是，娘为何不信我？为何不信我？”

　　庞氏本在气头上，可听得女儿如泣心声，一时竟无言以对。

　　庄妈妈见状，也安慰道：“是啊，姨娘！皎儿虽聪明伶俐，但绝非卖弄之人。姑娘虽小，却行事稳重，或进或退，都拿捏地恰到好处呀！姨娘您应当放宽心才是，孩子大了，哪能事事都管束着啊？”

　　庞氏听言，又望着女儿稚嫩的脸庞，泪蒙蒙的双眼，顿时心如刀割。

　　她早年丧夫，无力维持生计，为这襁褓中的女儿，只得委身另嫁。十多年来，她处处谨慎，事事小心，遇着任何天大的委屈，都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只为不愿沾惹是非，落人话柄。

　　这些年来，她也是这般教导女儿。可偏偏这女儿生的绝色容颜，又聪灵机敏，秉性既是不卑不亢，又不乏虚怀淡然。

　　若是官家小姐，这自然是极好的。可她们母女身份尴尬，德才貌俱备就是大大的祸根啊！虽然多年来，女儿行事端正，从无差池，但庞氏依旧是不敢松懈，生怕哪天凭空出祸事！

　　但今日听得女儿的哭诉，她又六神无主，觉着自己似乎出了错了。女儿一向懂事，行事进退有度，那为何还对她如此严格，不相信她自有分寸呢！

　　自己过的日子跟活死人一样，难道也想女儿重蹈覆辙？

　　庞氏颓然坐下，无力地挥挥手，哀道：“罢了罢了！你既可以管束好自己，我也就不再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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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9：大周后（周蔷）生病的时候，妹妹周薇（后来的小周后）过来探望，结果与李煜两情相悦，在一起了。李煜的《菩萨蛮》里面的“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就是描写的自己的小姨子。大周后知道了愈发病重，至死不肯在看李煜一眼。

　　南唐亡国后，李煜与小周后都给抓了起来，小周后给封了个郑国夫人，但孔子曾说过，“郑声淫”，至于赵匡胤这样封她的时候，有没有这个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等赵匡胤蹊跷驾崩后，赵匡义立刻就把小周后强行留在宫内，占为己有。宋朝人王銍的《默记》中写小周后“随命妇入宫，每一入辄数日，而出必大泣，骂后主，声闻于外。后主多婉转避之。”另外还有太宗叫人画下的《熙陵幸小周后》，那幅画被描述为：“太宗戴幞头，面黔黑，而体肥。周后肢体纤弱，数宫女抱持之。周后有蹙额不胜之态……”

　　简直是凄惨得。。。。！

　　说到小周后，再说几个其他亡国的妃子吧！

　　南朝陈后主的宠妃张丽华，绝世美貌，被视为祸水“妲己”，一经抓获，当即斩首，但起码一了百了。

　　北齐后主高纬的左皇后冯小怜，国亡后，还要求宇文邕把冯小怜还给他，这是真正的爱美人不爱江山啊！不过高纬被杀了，冯小怜被送过来送过去，后来受尽屈辱自杀而死。这些有些荒诞的妃子可以说是另一个“妲己”吧，关于她的故事都可以专门写本书了！

　　而冯小怜的婆婆胡太后，竟沦为长安妓女。

　　后蜀君主孟昶的花蕊夫人被赵匡胤据为己有。孟昶急火攻心，暴病而死，花蕊夫人悲痛欲绝，在宫中挂上孟昶的像。结果后来被赵匡义一箭射死。

　　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羊献容被匈奴的刘曜俘走，但好在刘曜对羊献容很好，两人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后来还被刘曜立为太子。

　　还有很多，如汉献帝的曹贵人，唐明宗的王淑妃，北魏的高皇后等等，就不说了，

　　总之，古代的女人很悲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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