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京都的时候，南宫烨坐在府邸地下的密室里等待着。
重重的帘幕背后，熏香的甜腻气息萦绕四周，男子昏昏沉沉地眯着眼睛，右手紧紧捏着自己额头的太阳穴。
回忆的幻象一层层涌出。
那个黑屋四周没有一丝光线，他抱着膝盖蜷缩在黑暗冰冷的角落里，眼神麻木空洞而没有焦距。
紧贴着那围墙，外面隐约有同龄人的笑声，吵闹声夹着风声不时灌入自己的耳朵，那些悦耳愉快的声音，在他听来是如此刺耳。
这是他第几次被父亲关在这里自己也数不清了，先在黑暗的空间被关上数个小时，然后灯火会在瞬间点亮，明亮如此灼烧他的双眼。
屋内设有精密的暗器机关，他必须和这些快速准确的机器殊死搏斗，活下来是唯一的希望。
只有每天耗尽机关的暗器，他气喘兮兮又伤痕满满地倒地，那座密闭的石门才会打开，他眯着眼睛看到父亲满意的微笑。
被关在这个黑屋历练的日子里，只有忆双会时不时来看他，当他在黑暗中沉沦的时候，自己的妹妹会隔着墙壁和他说话，“哥，你别怕，很快，你就可以出来和我一起玩耍，忆双会去求父亲。”
那是他忍受了那么久的支撑力所在，出了石门看到母亲和妹妹期盼的眼神。
有一天，黑屋的灯火如期而明，但是机关却停止了，石门提前打开，父亲的手下扔进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和一把锋利的剑。
那个男人满身是血，身上散发着恶臭，长发交织着脏污缠绕在头皮上，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厉声质问：“你是何人？”
“呵，这南宫老头真是心狠手辣，政坛敌人都是杀一儆百，原来对自己的儿子都是如此狠心，哈哈哈。”倒地的男人露出可怖又阴森的微笑，幽幽开口说了一句。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肮脏的男人，突然屋内回荡起父亲的声音，“烨儿，杀了他，他不过是个强抢民女的强盗，杀了他，你就可以出来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南宫老头，你儿不敢杀我..啊哈哈哈！”看着他呆站在一旁，男人的脸部变得扭曲，父亲的声音还在重复，外面的欢笑声仍在继续，为何别人可以去林间骑射，他却不行？为何他们能在外面玩耍，他必须被关在这里？
他是堂堂丞相的儿子，他究竟做错了何事？他要出去...杀了他你就可以出来了...他要出去！
因为愤怒和绝望，那明亮的灯火成为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耀的火焰，只闻兵器出鞘那冰冷的脆响，那个男人的脖颈上裂开了一道口子，尸体重重地倒地。
鲜血仿佛要流到了他的脚边，他冷漠地瞥了一眼，只见那座石门再次缓缓开启....
那厚重的帘幕被撩开，回忆戛然而止，看到南宫腾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烨儿，你找我，何事？”
南宫烨抬起头来，那一年他欢天喜地冲出那日日夜夜困着他的石门，他也是如此般盯着父亲的脸，看着这个伟岸的男人，他在令人目眩的日光里举起手臂，自由的风吹在他的脸上。
发现自己的父亲真的苍老了许多，除了那鹰一般的眼神还在之外，想比之前，他此刻已经是一位白发老者。
“为何？为何要让忆双嫁给宇文煜？”南宫烨的动作和眼神都是直直的，他直接询问自己的父亲。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懂吗？未来，我们都无法保护她，只有四皇子。”
“让她嫁给普通人，过寻常生活，远离权利斗争不行吗？你不是一直最疼爱忆双！你知道她不会幸福。”
“幸福？出身富贵门阀，谁能无辜？如果南宫家这颗大树坍塌了，忆双只有在四皇子身边才能保命，或许未来，你还需要你妹妹的支持也说不一定。”南宫腾眼睛里射出冷冷的寒光，浮动在最深层的眸子里。
“呵。”南宫烨轻哼一声，“说到底，你就想得到这份裙带关系，把自己的女儿推向火坑，为你自己铺路。”
“朝廷局势尚不明朗，牵一发而动全身，早些打算才能掌握主动权，从小我不都是这样培养你的吗？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杀伐决断，只有斗争，你不争，就会被任人宰割，你的家族就会被欺凌，这些不是才成就你成为现在的南宫烨！”
“从小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毫无怨言，只是忆双，母亲走之前交待过我，我不许....”
“烨儿，你一向聪明，如今为何变得如此畏手畏脚？你的妹妹她喜欢四皇子，为父是成全了她！自从你和那个楚凌晗来往得很密切，你就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果决，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你别忘了她的真实身份，你接近她是有目的的，曾经的局牵扯了太多的人，作为南宫家的长子，你脱不了干系，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南宫烨惊愕地望着南宫腾，他面部的表情极其痛苦，手脚仿佛被束缚了一番。是吗？此生，他就必须不断地在斗争的漩涡中沉沦吗？
南宫腾顿了顿，起身拂了拂衣袖，伸手拍了拍南宫烨的肩膀，“你一直是我最骄傲的儿子，和为父同行，好吗？”
南宫烨没有回话，还是愣在那里。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背叛了南宫家，我会亲手将这份父子情斩断！”冰冷地吐出这句话，南宫腾离开了密室。
南宫烨惊骇地抬起头看着那个老去的背影，那瞬间袭来的心痛几乎让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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