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寸光阴如指尖流沙,五载时光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当烟雨山庄获得影汐、飞莺剑的铸剑谱之后,成立南方武林盟,江湖终于进入了难得的安宁时期,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不再纵横于中原,烟雨山庄各方势力开始偃旗息鼓,不再对其余江湖势力咄咄逼人。
让所有江湖人惊讶的是,那燕州一夜,和苏清尘对战,明明是代表璇玑阁和清梦组织的鹤老大败了,他却活着走出了踏雪山庄....
苏清尘,昔日那个衣袂飘渺,揽月天下的白衣少年此刻已经早就过了而立之年,这个江湖武林的新霸主,如今成为了万千少女憧憬仰慕的男子。
这年农历四月,初夏时节,苏清尘,终于决定放手。
江镇老桑山,清冷的山风吹来,梧桐花漫天飞舞,山坡上的长草青青,绵长而没有尽头。
苏清尘带来的烟雨山庄的人马,全部素衣白冠,都在山下停驻,跪地迎送那个女子的灵柩。
白轿落地,苏清尘缓缓走了出来,他的黑发如聚墨般倾洒,高高的素冠,表情沉静,却早就被命运给套上了枷锁。
男子此刻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眼波潋滟却温柔似水的白衣少年,他胸有千沟万壑,手握最强势力,对人对事决绝狠辣,他算尽世事,算尽天下人,就算对人温和有礼,也伴随着阴谋和死亡的味道。
就算他此番已经说服自己和楚凌晗告别,可是他的心,往后该归于何处呢?
白幡在风中飘飘飞舞,梵唱和祝祷经文在空气中蔓延流传,那台晶莹剔透的冰棺外侧被修砌了一层白石灵柩,里面那个女子容色安详,竟不知这外面的世道已经变了几变,她这样一睡,就是与他再无相见之期了。
山风越来越大,吹拂起每个送葬人的白冠,苏清尘回头望去,下方一片白色茫茫,不时有人压抑着低低的哭泣。
让脚夫把楚凌晗的灵柩放置在曾经邂逅的那棵梧桐树下,没有立碑,没有筑墓,包括苏清尘的众位心腹,所有送葬的人全部在山下停驻,那个女子,最终被埋葬在老桑山的何处,只有苏清尘知道。
男子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在漫天飞花中沉默,不让那种钻心刺骨的心痛从喉咙中冲出。
亲手为女子挖开黄土,眼睁睁看着黄土一寸寸淹没楚凌晗的灵柩,看着他最爱的女子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再也看不到她的容颜了,往昔的种种仿佛都永远地留在了记忆之中。
当初那个散漫悠然,温润如玉,心如冰雪的男子似乎也一同被埋葬。
多少年过去了,苏清尘经过漫长的跋涉,此番站在了江湖的巅峰,如此骄傲却又如此孤独。
“银月、天音、寒冰、纯钧、龙渊、幻海、离尘、挽歌、墨云、影汐、飞莺、无名剑....父亲和慕容骁铸出来的剑原来是本没有名字,赤霄...不过是江湖之上流传的名字...”
男子手中的铸剑谱一页页伴随着飞花落入黄土,苏清尘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原来,曾经关于赤霄的种种,也不过是人性贪欲衍生而出的一场江湖碎梦。
一切终将魂归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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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每年江镇老桑山梧桐花开的时候,武林盟的新盟主,那个白衣似雪的男子都会前来,带着那把梧桐剑,只是在梧桐树下静静坐坐,烹杜康,独饮几杯,然后离去,陪伴他来去的,是那个叫施南楚的女子,每每等在山下。
只是后来,烟雨山庄渐渐传出了施南楚和青鸩的情事,两人似乎有意离开山庄,想要浪迹天涯,事情败露到庄主那里时,那一日,女子和男子双双跪在了苏清尘的面前。
他白衣长剑,眸子冷若高山之上不可攀附的冰雪,隔着屏风长身而坐,倾身向前,却并没有生气向自己的属下发难,反而只是询问了些平日在普通不过的情况,最后,他眼带笑意地询问男子,确实从青鸩的眼中看到了不同往昔的光芒。
青鸩终究向苏清尘坦白,承认自己对施南楚的爱意,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走出去,男子依然向苏清尘表明自己想要带着女子离开烟雨山庄,远离江湖纷争。
那一天,施南楚的话非常少,只是死死地望着屏风对面那两个模糊的影子,听着他们对话,神情恍惚,容色冰冷哀愁,仿佛已经知道对面的白衣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之外,似乎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走近半步。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陪着他奔走各地,出生入死,无论他心中是否还想着那个女子,她都心如磐石,死心塌地地追随他,她本以为自己将永远是他的囚徒。
然而,这一次,听闻自己要离开,为何苏清尘没有半分伤心犹豫,听到他的笑声,她感到钻心地疼痛。
苏清尘淡然起身,居然伸手扶起跪在下面有些惊怕的青鸩,他的眸光变得温润起来,“也好,远离这是非之地,你们才能过得幸福一些。”
青鸩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望了望这个向来冷酷无情的男子,“属下生是烟雨山庄的人,死是烟雨山庄的鬼,只是为了南楚,不想再过这刀尖舔血的日子,可是如果往后公子有难,青鸩随时候命!”
“青鸩,既然选择了就走得远一些,保护好南楚,不要再管这些江湖的血雨腥风,最好,可以忘了我。”苏清尘眉眼如舒卷的云彩,他的眼中光芒四射,那一瞬间,仿佛长期被囚困的凤凰,终于得以逃脱牢笼,那种光彩,简直耀目。
“属下...属下...多谢公子成全!”青鸩喜出望外,他断然没有想到苏清尘会成全他们,男子的激动难以言表。
在青鸩再三向苏清尘表示感激的时候,屏风外的施南楚,终于无法忍受,忽然站起,不顾一起地推到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三人之间的屏风,直面苏清尘,眼里面的哀伤一览无遗,强自克制般地颤抖着询问,“为什么?公子为什么如此洒脱就放南楚走?”
在那轰然巨响中,青鸩略微一怔,看着女子冲上前来,而苏清尘,淡定从容,仿佛一切和自己并无干系。
“你们都有权利选择更好的生活。”他没有过多地解释,甚至也没有再看那个女子,苏清尘的眼里闪过哀伤和歉意,可是,那只是一瞬间,他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锐。
然后,苏清尘就这样转过身,离开,不曾回头。
门外冷肃的天空,依稀有小雪飘落,青鸩带着施南楚离开的马蹄声踏破了冰封的寒夜。
又是一年江南雪,姑苏烟雨山庄内,他始终孤身一人。
不知道远在何方的顾秋风,当梅花盛放的时候,是否还会取雪水烹茶?
在这寒冷的雪夜,塞北的青云是否还会用胡笳吹响那首神秘又幽然的西域曲子?
树下埋着的酒坛已空,赤霄残缺,冰封湖底,自己的大哥,是否会原谅如今的自己?
..........
楚凌晗,那个女子,已如镜中人,水中月,求之不得。若余生残年说不出一句诀别,空留幻梦灰飞烟灭。
唯有那几簇遗落的梧桐花,在尘土飞扬间鲜艳,一年年花开花落,鲜艳了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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