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雨飘摇,一连几日。
阵法没有挡住,雨水化作雾水飘渺地飘了进来。
画楼开了窗,倚在床案上熟练无比地牵针引线,雾水打在她脸上,凉丝丝的。
那日醒来后,她匆匆去看了一眼林欢欢,果是被白绫勒死的痕迹。
庵主用冰棺将她封住,她的遗体,并不是甘露庵能做主的。等林家人来领回去。
画楼没有发现银针,甚至伤口都没有,这令她既庆幸又觉着惊悚。
是谁,做了这一切?
是敌还是友?
唉--
魏瑾晁也几日没发来信息了,她主动发过去,也不见回信。
她很担心。
林欢欢死了,江鹤会不会也记到她头上。
头痛。
惠重在一旁皱着眉头看着她手中的刺绣,想起好久没动这玩意了,就捧了起来,三两下就补全了绣了一半的红梅。
画楼的目光被她引了过来。
她讶异地看着惠重,指腹不禁划过那株朱砂红梅,暗道真妙,跟真的似的,会不会引来蝴蝶翩翩啊。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惠重。她想学。
惠重自她出事之后,就被庵主安排入住她隔壁。
几日下来,她也就能明白庵里的姑子为什么能和惠重相安无事甚至亲昵。
惠重的脾气是真的好。
如同于逆境而不卑,不以无人而不香的兰花。
她不言不语却能释放出巨大的人格魅力,惹人亲近。
惠重淡笑:“许多年不碰这些玩意儿了,功力倒退了许多。”
画楼就道她过谦了,继而提出求师。
惠重似犹豫了一瞬。
画楼笑道自己并不是要得她的真传,只是学个皮毛,骗过外行人的眼睛罢。
惠重就点点头。
画楼笑起来,眼睛弯如月牙,盈盈波荡。
她能看出惠重的绣工乃是真正修习过的,一针一线皆有道理可循,有些门道。
这种锈技可能是祖传的,哪能轻易传授于人,她倒也不贪心,只想学个一二即可。
接下来的日子,画楼果然忙了起来,人一忙,许多事都顾不上深思。
又是二十天过去。
甘露庵外凄惨的哀嚎声渐渐小了下来,直到再也听不见。
阵法波纹闪动,一道光飘到庵主的手中。
她看了一眼,眼里闪过如释重负,转身回了屋。
护庵大阵很快就消失了。
画楼正在庭院里的茶杌边穿针引线,她学得很快,与半月前的功力可谓天差地别。三两下就牵出了一株莲花。
她抹了汗,笑着看向一旁的惠重。
惠重看了一眼,激赏地点头。
忽而她似有所感地朝天望了一眼,略微沉吟。
半饷她道:“护山大阵被撤了。”
画楼微愣,继而她反应过来,脸上就划过一丝喜意。
护山阵法撤掉,说明肆虐的瘟疫已经被解决了。
终于能不必每日能听到哭喊声,她倒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自问不是寒心魔鬼,听到催命声也是心有余悸的。
橘香过来添茶水,听到她们的话,调皮地道真好。
她已经几日不曾和惠空见面了,惠空慈善为怀,日日在佛堂诵经,为苍生祈福。
据说还晕倒了的。
她很担心。
画楼就放下针线,几人轻松地走向膳堂。
膳堂内欢喜意浓,显然也是得了消息。
这场瘟疫闹的,谁也没真正过安心日子。
惠重到了之后,就去了姑子那边,画楼就带着橘香在角落里找到了姜姻。
“听说是一个叫做谬不良的神医找出了解药。”姜姻道。
画楼眸光微闪。
倒是橘香啊地就捂着嘴巴叫了出来,与自家小姐对视。
姜姻就起了好奇心,旁人都不与她说,她不知道谬不良是谁,看来画楼主仆是知道的。
“谬大夫住在我们慕容山庄。”橘香见自家小姐没怪罪,就道。
她还近近地瞧过几次呢。
姜姻也惊讶,谬神医原来住在慕容山庄,她之后也要到慕容山庄去的,就又接着问。
橘香也只是随着画楼见过谬不良几次而已,话也不曾说过,哪能知道多少。
而且有些话她来说也不合适,画楼就道:“谬大夫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男子了。”
她这话说的有点满。但她的神色又是极自信的。
姜姻不信,名满天下的美男子充耳可闻,却没有听说过哪一个叫做谬不良的。
美男子不是应该在船幔旁吟诗作对,赏月秋光,回眸一笑千花灿烂么。
就如前几年,名满山河的风君子一般。
而不是有些医术行走林间的山野大夫。
京华美男子是不少的,她也偷偷见过不少,就不信谬不良能有多美。
画楼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懒得解释,姜姻要去慕容府,迟早要与谬不良见面的。
她就回了屋。
橘香则是求了她的话,去寻了惠空。
与老夫人的一月之期将近,过上几日就要回慕容山庄,画楼也不拘着她。
想到要回到慕容府,她也是一阵抑郁。
惠重没多久也回来了。
两人就煮水斟茶。
惠重打听的消息要全面些,跟画楼说了几句。
谬不良的名声这会子真的传开来了,一朝跻身杏林高手行列,名气都传到京华去了。
“听说他是华佗转世,轮回只为这一番渡黎民于这一趟劫难呢。”惠重笑道。
画楼讶然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谬不良几次救她,他能有好名气,以后谋个好前程,她自是高兴的。
惠重不问,画楼也多说了几句关于他的事情,这么个传奇的人物,没几人不好奇的罢。
“我只知他医术高明,但也没想到这么高明的。”画楼笑道。
第一次谬不良救她是在她穿越而来之时,恶意地让她留了道长疤;第二次是虞姬夫人小黑屋的事情;第三次则是告知她有关缓解药丸效力之法。
但她只当他是不凡的大夫,比寻常大夫厉害些。
如今,这山野之地,饱受丧失祸害的百姓们都要为他立祠庙,盖金身供奉着。
她感叹地喝了一口茶,她没有什么品茶的功力,但也知道惠重泡的这壶茶定是妙品,不由又多看了她几眼。
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若是体貌尚在,追求的男子恐怕能从甘露庵排到慕容山庄。
她把惠重的手拉到她手心裹住,道:“谬大夫有时会给人高贵冷艳之感,但我知道他其实则心地善良,待我回到慕容山庄,定求了他,说不得他能有办法。”
惠重笑笑,反手握住她。
她知道画楼指的是自己满身的伤。
但没人知晓她实则最重的是心伤,谬神医能治吗?
“有心了,其实我已经习惯自己这幅模样了,佛门弟子,哪注重这些许多。”
窗边枝桠低,水露乍然滴下,发生暗叹般脆响。
几日后,戴妈妈带来老夫人的消息,说是打道回府了。
派来的车夫已经到了门外,才通知她和橘香。
倒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画楼让橘香去给惠空道别,而自己则和惠重一道去寻了庵主。
也是些场面话,庵主惯说玄而又玄似是而非的话,画楼便恭敬道是。
惠重和惠空就送着她们到庵门外。
途中,经过原先放着林欢欢遗体冰棺的屋子,她脚步一顿。
听说阵法开后几天后,林家才派人领走了尸体,态度很是恶劣,对死者有些不敬。
画楼虚叹了口气。
回首缓慢望了一眼萧瑟的甘露庵,朝惠重惠空二人作了揖,便扶着戴妈妈上了马车。
尘土飞扬,马蹄声声传来。
惠空就捂着脸哭起来,她心里很舍不得橘香。
惠重就摸她的头。
而这时,她眼神一凛,继而缓缓放松下来。
不远处,正是姜姻主仆二人,两人鬼鬼祟祟跟上慕容府的马车。
惠重笑笑,牵着惠空回头。
闭了庵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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