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姑娘们笑得差点在桌上地上打滚了,初蕊更是捂着肚子,吊着赛鹃的胳膊直嚷着肚子疼。巧英敷衍地笑了笑,满肚子的厌恶和反感,转身走到旁边那桌喝茶吃点心去了。
那桌有个年纪大点的绣娘,略有四十岁,正捧着茶杯着急地望向大竹架那边。巧英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安慰她道:“不必担心,只要手艺好,准能过关的。”那绣娘担心道:“我没拿那么贵的丝线绣过呢!一拿上手都哆嗦,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巧英一副轻描淡写的表情说道:“担心也没用,嫂子!安心等着宣布名单儿吧!来,先吃口点心再说。就算通不过,好歹茶点也吃了两口不是?”
“你是不担心的,”那绣娘道,“我还指望能入绣班多挣两个钱拱我家儿子继续攻书呢!唉,早知道这儿有个绣班,我就该早早来谋个位置,哪儿像你啊,早入了班,再怎么也练上手了,不怕通不过的。”
巧英有些自鸣得意地笑道:“何止入这绣班,那巧绣社我早就入了的。说起来,我还算社里的元老了,没这绣班之前我就跟着宝梳干了。”
“是吗?那往后你得多多帮衬我才行,我什么都不懂呢!”
“好说!好说!”巧英笑盈盈地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宝梳她们那边甄选完毕了。三十二个绣娘重新整齐地坐在了绣架前。宝梳站在最前面,晃了晃手里的单子道:“结果已经在这儿了,待会儿我会从合格的绣娘开始宣布,余下不合格的可以做学徒,学徒每月四两保底工钱,二成分成,若是愿意就可以留下来。这结果不是我一个人评判的,是由初真和我师傅庞雨绢做总评判,其他十二位任副评判,大家合计出来的。有没有人要退出的,这会儿可以站出来。”
没人起身,宝梳点点头道:“那好,我先念合格的绣娘的名字――赛鹃,温宝儿,阮初凝,刘海樱……”
第一批名字念完后,刚才还兴奋得意的巧英忽然没了精神,因为那二十四个名字里没有她!她当即脑子就轰了一下,激动地想站起来问宝梳是不是念错了,怎么会没有自己?这十日来,她努力地练习分线,手都快残了,怎么会没通过?
“余下没念到名字的,就是这次考核没有通过的,可以做学徒。待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如果没有异议,一会儿就来跟我签协议。协议期限为两年,两年后你们就恢复自由之身了。那自然了,考核并非这一次,往后也还会有,若是合格,就升为三等绣娘,工钱和分成也会跟着涨,听明白了吗?不明白的可以问。”
其他绣娘忙着举手问宝梳时,巧英脸色煞青地待坐在那儿,双手紧紧地拽在一起,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她想不明白,凭自己的手艺,怎么会不合格?难道又有谁在宝梳跟前告了小状,使得宝梳对自己有成见了吗?还是……初真和那庞雨绢故意不让自己过的?
其实绣班原先那批人当中,有三个人没通过,那两个倒没巧英那么沮丧,只是叹着自己技不如人。唯独巧英,青着一张脸,好像受了天大的打击似的。当宝梳叫到她名字时,她还没收回神,直到旁边有人戳了她一下后,她才忙抬起头来茫然地问道:“什么事儿?”
“巧英,我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宝梳看着她问道。
“哦,听……听明白了……”她发觉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她,这瞬间,她觉得每一道目光仿佛都是在嘲笑她,真想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行,”宝梳点点头对众绣娘道,“大家都听明白了的话,就到初真那儿去领登记表格,不会写字的让会写字的帮忙填,然后拿到我那儿签协议。另外,绣班往后会由初真任总班头兼技术总监,海樱任副班头兼保安处处长。”
“哈哈哈……”绣娘们听着这新名词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海樱也笑得抖起肩来问道:“我说宝梳,什么是保安处处长啊?也是个官儿啊?”
“还是个大官儿呢!等于皇帝跟前的近卫军头目了!简单一句话,绣娘们当班期间,谁敢造次,揍完再说,你的明白了?”宝梳冲她眨眨眼笑问道。
海樱猛拍了一下绣架道:“这官儿我喜欢,应了!”
绣娘们又笑了一通后,宝梳继续说道:“合格绣娘我们会分为两个班,没有优差分别,只是便于管理,每班十二人,剩下八个学徒划做一班,由初真直接指导教习。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大家去初真那儿领表格。”
话音刚落,绣娘们全都涌向了初真跟前,初真连忙喊道:“一个一个来,不急的,毛笔那边有,会写字的帮帮不会写的。”
当其他人都去领表格时,巧英缓缓地站了起来,往初真那边的人头攒动瞟了一眼,没有立刻迈步过去,仿佛有些不情愿。宝梳见状,走过去问道:“巧英,怎么了?是不是还没想好?上回我不是跟你提过吗?你考虑得如何?”
“我……”巧英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宝梳,我真没合格?”
“你以为我故意让你难堪的?你是先入社再进绣班的,照说是老人儿了,我有那个必要给你难堪吗?可是你自己来瞧瞧,”宝梳将她带到了她的绣品跟前说道,“你自己瞧瞧,分绒是学会了,可针法太不近人意了。这些日子你指定是在忙着学分线,反倒把刺绣最基本的东西针法给忘了。刚才都是盲选,选出来才知道不合格的有你一幅,你说,我要勉强给你过了,怎么跟其他人交待?”
巧英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再转头看了看旁边合格的,的确是有些差别,可她很不服气,觉得宝梳未免太较真儿了,既然都是社里的老人儿了,为什么不给个情面,非要当着大家的面儿给她这么一个难堪?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想当初自己在茶汛的时候可没少尽心尽力啊!
“你也别觉着气馁,手艺是可以练的,只要下回考核合格,你自然就升为三等绣娘了。眼下班里只有初真一个一等绣娘,还没有二等的,凭你干活儿的努力,没准再考一回就是二等了,”宝梳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又或者你可以考虑考虑我上回的提议,转做洪姑姑她们那行。你是社里的老人儿,这事儿我自然先招呼你了,你觉得呢?”
巧英心情复杂且难受得要死,深吸了一口气,盯着自己的绣品点头道:“行,我回去再思量思量吧!那我先走了,你慢慢忙吧!”
“巧英,”宝梳叫住她说道,“别觉得我弄这考核太较真儿了,真才能出精,只要你能静下心来,升为合格绣娘是早晚的事儿。”
“我明白,先走了!”巧英敷衍了一句,转身匆匆离开了。
宝梳看了她背影两眼,又低头瞧了瞧她的绣品,轻轻地摇了摇头。庞雨绢走过来,在她的绣品上拍了拍道:“你刚才那么说算是客气了,要是换成我,说完她怕就要哭了吧?那两个不合格的是平日里不怎么摸绣活儿的,练起来得费些时日,可她是半个熟手了,在绣班里待了两个月了,却没什么进展。听初真说,最初手艺和她差不多的人都合格了,唯独她没有,这样静不下心来做的人留下来也没用。”
“她是有点钻牛角尖了,其实干活儿还挺利索的。”
“就为了个男人?唉!”庞雨绢轻叹了一口气,拿起旁边小剪子咔嚓咔嚓两下感触道,“这世上女人不一定非得男人才能活下去。男人和女人原本就是各自独立的,就算各自活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要不然女娲捏人的时候怎么不把男女都捏一块儿呢?”
“哎哟,我一句话还把您老的人生感悟给引了出来了?是不是想起庞乾晖?”宝梳用胳膊撞了撞庞雨绢道,“师傅,漏个实底儿呗!你对庞乾晖真的已经恩断义绝了?”
庞雨绢举起小剪子在宝梳眉眼前又咔嚓了两下道:“别在这么喜庆的日子提那断子绝孙的,哦,不对,是狼心狗肺的,听着特别地晦气!快去忙吧,我找盈竹去了,记得回头送我两幅挂壁,盈竹也得要一幅,最好是观音的。”
“冷娘子还没剃度吧?”
“唉,悟宁师太不给剃,说再等等,六根未断,谁知道呢?横竖她往永兴寺里一待,至少冷家拉不下那个脸面跑寺庙里来抢人回去成亲吧?”
“我也去过冷府上,瞧着那老夫人挺好相处的。”
“她娘好相处顶什么用?冷家现如今当家的是她哥哥,那也是个好大喜功,没什么大用处的废物少爷,只是比庞府那大少爷管用点。好了,走了。”
忙了一上午,宝梳终于赶在晌午前把所有协议都签了。晌午童氏来送饭时,把宝梳拉到了一边,满面歉意道:“宝梳,送饭这活儿我怕做不了了,你另外再找个人吧!我看荷青不错,横竖她就伺候个远志,闲着呢!”
“怎么不做了?”宝梳好奇地问道。
童氏笑了笑说道:“你禄成哥派人带了信儿回来,说要接了我们老两口去城里替他照顾桂姐呢!桂姐怀上了!”
“是吗?那可真恭喜了呀!这回禄成哥那儿子是盼着了!”
“别说他了,”童氏拍了拍她的肚子笑道,“你这儿也该鼓起来,才好跟阮家祖先交待呢!曲尘是阮家的长子嫡孙,你非得多给他生几个,才能接下你们这么大的家业!”
宝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兴许缘分还没到,到了自然就来了。我前阵子听说禄成哥在城里开起了茶馆,想必买卖还不错吧?他可真会挖人啊,把元宵给叫到城里去了,害我损失好大一个人才呢!”
“买卖还行,凑合着过呗!宝梳啊,”童氏拉着她语重心长道,“眼下瞧着你和曲尘和好了,我这心也就放下来了。好好跟曲尘过日子,不许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说和离啊休啊的话,知道不?他如今都肯舍了庞府大管家不做回来跟你过日子了,你凡事得多担待点,别像个孩子似的总闹脾气,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表婶娘您就放心去照顾您媳妇和孙子吧!得空我去城里瞧你们去!”
“得空一准来,不来我可生气的。唉!”童氏看着她有些感触道,“要是你娘知道你现下过得这么高,准高兴死呢!最可恶的是你大伯那个狠心的,连孝都没让她给你爹守完就给卖了,不知道她得赔了多少眼泪去!这么些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宝梳你想过找找你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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