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哥,你认为我很有空闲在这儿跟你们废话吗?我刚才的话但凡是长了耳朵脑子不残的人都能听明白了,就她这爆脾气,”宝梳指着旁边地上的蛮妇道,“我犯得着一遍又一遍地跟她好好说吗?那也太给她长脸了,是不是?海樱,他们几个里,还有谁闯了绣班的?”
海樱指着其中两个妇人道:“那两个也闯了,还撞翻了赛鹃的绣架,好在初真手快,要不然那绣活儿也得给她们踩上几脚!”
“打人没?砸了什么东西没?”
“你瞧瞧赛鹃,发髻都给扯乱了,”海樱回头看着赛鹃道,“头上那支小簪子也给扯掉了,让人踩成了两半儿,还在蕊蕊那儿呢!另外绣娘们都受了惊吓,以为又是绒绒娘带人来闹事儿呢!宝梳,你可得好好收拾收拾这些人,当我们绣班是他们家猪圈啊?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太欺负人了!”
宝梳抄手看着那两个缩回了自己男人背后的妇人问道:“你们说吧,是要我绑了你们,还是怎么着?海樱说得对,我的绣班不是你们家后院猪圈,不是你们想闯就闯的地方!只当城里那些地方是有规矩的,我这儿就没规矩了吗?我今儿就得叫你们,还有村里那些不拿我绣班当回事儿的人都瞧瞧,谁要不听招呼私闯了,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那中年男人忙拱了拱手,语气软和了一些道:“这位老板娘,我们也不是成心要闯的,只是找人找急了罢了!你好歹是个老板娘,买卖行当里的人,这点气量应该是有的吧?”
“不是成心要闯的?”宝梳手往海樱那一摊,“你们去绣班的时候,她和另外一个叫初真的班头没少拦着你们吧?门口篱笆上挂着幅字牌,上面有绣班的规矩,你们要说自己不认字儿看不懂,那至少她们俩没少跟你们说吧?既然告诫了你们不许闯,你们还肆无忌惮地闯了进去,这还叫不是成心闯的,难道是喝醉里稀里糊涂闯的?”
“那……那你想怎么样啊?”
“要照我的原意,把你们这一伙人全都绑上,敲锣打鼓地满村游一遍,再派人送回你们村,交给你们家的人,你们可愿意?”
这几个人自然不愿意了,那得是多丢脸的事儿啊!明明是一群人威威武武地上这儿来要人的,结果还给这老板娘绑了送回去,这脸面谁都丢不起啊!
宝梳笑了笑,双手叉腰道:“怎么了?觉得丢脸?刚才闯我绣班的胆儿上哪儿去了?这会儿就没胆儿了?”
“这位老板娘,”那男人又拱手,好言好语道,“我们都是绒绒婆婆家的亲戚,听说绒绒洞房那晚跑了,我们着实也生气啊!这事儿摊到谁家头上能不生气的?您说是吧?”
“好,就算你这话说得在理,你们是气着了,可你们生气了就能不管不顾吗?”
“是,误闯了您的绣班,是我们欠思量了。可您问问那位姑娘,也就这两个媳妇跟着绒绒婆婆闯进去过,我们几个男人都没敢进去呢,还是忌讳里面全是姑娘媳妇的。您看,我们也是心急想找人,真没想过惹什么大事儿,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计较这一回吗?”这男人一脸赔笑地说起了软和话。
海樱在旁哼了一声,叉腰道:“这会儿想起姑奶奶我了?刚才我和初真拦着你们的时候,你们不是还凶神恶煞的吗?”
这男人忙讨好地笑了笑说道:“那不是给气蒙了吗?我家那侄儿是有些呆傻,可也不全傻呢!好容易给他买了个媳妇回来,当晚就跑了,那脸面丢得比什么还大啊!你说能不气吗?这位姑娘,老板娘,瞧着你们都是有大气量的,指定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的,要是弄坏了你们什么东西,我们帮着修好,你们看行不行?”
宝梳斟酌了片刻后说道:“行,念你们是初犯,认错态度还勉强,这回我就不找人绑了你们送回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这男人忙问道。
“你们惊着我绣班的绣娘,再怎么也得去赔个礼儿道个歉什么的吧?难不成就想这样拍拍屁股走人?”
“这话好说,我们这就去,可是……”这男人往地上瞟了一眼,问道,“我这嫂子,您是不是先放了?”
那蛮妇这会儿也不叫嚣了,被反手绑着丢在树根下面,整张脸红得跟关公似的,双手双脚还不消停地挣扎着,弄得地上都起了一层泥灰了,跟肥兔子扒拉窝棚似的。宝梳看了她一眼道:“她不能放,绒绒那笔银子我还得找她说话呢!她不是说绒绒是她家儿媳妇吗?那银子我就该找她要才是。”
“那小贱人我都不要了!你找我要什么要?”蛮妇蹬脚喊道。
“你说不要就不要,也得有点凭证吧?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宝梳走近她身边低头道,“你若真不想要绒绒了,兴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那行,三十两卖给你!”
宝梳呵呵地笑了两声,弯腰道:“大娘,您太不会算账了吧?您本来就该给我四十八两,扣去绒绒那三十两的卖身银子,您还得再补十八两呢!还好意思问我要三十两?”
“那四十八两,你……你该找她老娘要!干我屁事!”
“大娘啊,”宝梳直起腰,面带讥笑道,“您要这么说话,那绒绒您还是卖给别人吧!不过,绒绒欠我的那四十八两我还是得找您要的。今儿就委屈您了,先在我家待着吧,等您男人带了银子来再说话。”“你这个死婆娘!赶紧放了我!放了我!”这蛮妇在地上乱扑腾道,“要让我家男人来了,仔细把你这院子绣班都给烧了!”
“算了吧,嫂子!”那中年男人忙走过去蹲下劝道,“为了那么个小贱人,你还得搭上多少工夫啊?这老板娘肯买,你就卖了吧!总好过烂在手里发脱不出去好啊!”
“我那三十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
“漂不了!谁哄你你找谁要去呗!跟人老板娘斗哪门子的气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嫂子!你把大哥再叫来,到时候真打起来了,有你哭的时候啊!”这男人说罢起身朝宝梳拱拱手道,“老板娘,我替我大哥做主了,绒绒那丫头就卖给您了!不过,那十八两真不是个小数目,我们一时也凑不出来啊!您看……”
“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那十八两银子跟你们在这儿闹腾吗?”宝梳道,“那点银子我还瞧不上,不过你们最好记住了,要是绒绒找回来了,你们还要跑这儿来蛮不讲理地闹的话,那我可一句废话都不会再跟你们说了!”
“是是是,那是自然的!人卖给你了,那自然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啊?”
“行,赛鹃,去敞厅里取纸笔来!”
当下宝梳写了一纸卖身契,给那蛮妇签字画押了。那蛮妇起初不肯,最后禁不住自家那几个亲戚的劝说,还是签了字按了手印儿。另外那中年男人又写了一份休书,当是给绒绒和他侄儿一个了断了。
这件事办妥当了后,宝梳让海樱兄妹俩领着这几个人去了绣班给绣娘们赔礼道歉,自己叫上赛鹃母女俩回了二楼上。随后,赛鹃把绒绒回来找她求救的事情详细地跟宝梳说了一边,末了擦着眼泪花儿道:“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除了我家,我真想出来她还能去哪儿!宝梳姐,你就帮忙找找绒绒吧!我担心她……她会想不开呐!”
“放心,人我帮着找,不过我有点奇怪,那些人怎么知道绒绒到过你家的?”
“还说呢!”赛鹃娘一脸郁闷地拍了赛鹃脑袋一下,说道,“我今早上送了她出门后,回去还没扒拉几口饭,绒绒娘就带着那几个人上门儿来了,拿着个大红色的荷包,非说是绒绒成亲那晚挂在腰上的,就在我们家后院那黄瓜架子下面找到的!我一看也蒙了啊,没见过呢!绒绒什么时候藏到我们家去的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我就跟他们说没有,可刚刚那蛮婆娘压根儿就不听人话,带着那几个人冲到屋里头,前前后后翻了个遍!哎哟喂,跟强盗似的,我都给吓着了!”
“荷包?”宝梳诧异地问道,“真是绒绒的荷包吗?”
绒绒娘道:“横竖那蛮婆娘是这么说的,说绒绒什么也没带就到了她家。成亲那晚的东西都是她家给准备的,那荷包她认得,错不了!”
“难不成是绒绒那晚来找我拉下的?”赛鹃自言自语道。
“那晚?你说前晚啊?要是前晚拉下的,我这两日去摘黄瓜的时候会看不见?那么红那么好看一个荷包,就丢在那绿色的藤架下,要多显眼有多显眼,怎么会瞧不见?怕是昨晚她偷偷跑的时候掉的!”赛鹃娘纳闷道。
“那绒绒到底会去哪儿呢?”赛鹃担心道。
“谁知道啊?”赛鹃娘摇摇头叹气道,“那绒绒娘真是个狠心的,就因为村里有闲话,她就这么把绒绒给卖了,太糟心了点吧!到底是自家闺女,嫁不了附近的人家,找个远点的,老实巴交的嫁了,也总好过嫁给个傻子吧!唉!”
“那都是她自己造的孽啊!”来听热闹的侯氏也摇起头来道,“她自己要知道珍重,就不会去跟夏新那么个有妇之夫的缠在一块儿,像个什么话?不过说到底,谁家闺女不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呢?你刚才那话说得对,附近本村嫁不了,打远点的地方寻一个,也是能嫁的,何必非整得这么造孽呢?嫁个傻子也就罢了,还得跟别人配种,她要不逃,这辈子铁定完了!”
“可不是吗?”赛鹃娘接过话道,“做娘做到这份上,我真替绒绒下面那两个妹妹担心了!”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宝梳正在想是不是泉小爷那小鬼头,没想到等人跑进敞厅时,居然是荷青!荷青一进门便朝宝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宝梳……快!绒绒……绒绒找到了!”
“在哪儿?”赛鹃立刻起身问道。
“在……”荷青撑在桌面上,大喘了一口粗气道,“在……在叮咚泉往上走的坡下面找到的!”
“怎么会在哪儿?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宝梳忙问道。
荷青使劲摇摇头,喘息道:“摔下坡去了,浑身都是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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