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上摆着的三封急报,数寒忍不住双手互握了一下,这是她每次紧张或害怕的时候的下意识动作。她拿起一封信,放下,又拿起第二封,还是叹了口气放下……这些信都已看得很熟,但是问题却还是没有解决。
她的面上微微发寒,对于支援边关和抗灾的事情,朝廷一直决议不下,是防,是放,还是援?今天的朝会主议此事,但是,若是以防为主的话……
她不敢想,那样的话,她等于是把他们置于了何种境地?在溪谷时,自己的保证还清晰在耳,今日却……
为什么,义父这次的作风也太忍让了一些!!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难不成,他已经看出云轩斋想利用楚天傲平衡两相关系?她细细想了想,应该不是:目前所有的情势都表明他们所作的对左相有利……上次奉原大捷,左相所表现出来的高兴也是真真切切的,并未出现防范之心……那么,就是——想获得更多的收益!
脑筋急速地转动着,她考虑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突然呼吸一窒,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捂住心口……这老毛病,可别在这时候犯啊!打小落下的病根,即使在医谷治了两年也不曾痊愈。
医谷!她眼前一亮,或许这次能帮上忙。而且,还有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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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请调药材的事情怎么样了?”方永煜一下朝,她就迎上去问道。
摇摇头,方永煜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咕灌下一大碗茶去。“边关旁的城镇当心进入关内的流民中有感染瘟疫者,闭门不纳。大量流民堵在关口,不能进不能退。朝廷以稳定关内形势为由,封闭了道路。”
“那药材还是可以送过去的啊!”
方永煜望了她一眼,坐了下来,“有小股的运送人马,但流民抢夺药材的事情时有发生,而且如今通往边关的道路只能进不能退,运送的人员自然不愿前往,半途被劫,他们也就不会太过抵抗。”
“又是右相的主意了。事情一经过户部,就会变得复杂。”她咬咬下唇,“为什么军需不可以直接从我们手上进行调动?”
“这就和朝廷为什么要设两相一样。互相牵制,才能在平衡中发展。若是粮草兵器都由兵部掌管,那一方独大,就有翻天覆地的能力了。”
“就算潼关失守,也只是我夏渊的第一道屏障而已。对于国家不会有颠覆性的危害。但是却打击了我方楚厉二人。今后,战神的传言不攻自破,以后就很难有所作为。”她以指轻叩桌案。“右相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
“虽然知道,但他现在摆出以关内大部分百姓为重的姿态,以防止瘟疫蔓延为由,冠冕堂皇。而且对于那一部分军队和流民,他表示并非不救,而是要等疫情有所控制再进行救援。如此一来,倒是显得在困难面前理性得很那!”
“是啊!理性到没有人性了。”她呼的站起来,“难道那些人就不是我夏渊的子民了吗?就是可以用来遗弃的吗?”
“数寒,你冷静点。我知道,最近为了这事你做了不少,但局面一时僵持不下,也得有点耐心。两年了,这场战打了两年了,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就是因为不愿再拖下去,我才请出楚天傲和厉云鲲。现在若是让步,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想想上次师傅让沉璧捎来的纸条:化危机为转机。她试探性地说,“或许,我们可以动用云轩的势力。”
“这好吗?”方永煜一怔,云轩斋可是他在江湖留下的最后一手棋,这么早用掉,以后……
“如今云轩斋广结江湖势力,已引起了右相的注意。那些人虽说是和我们站在一边,但毕竟不愿太多涉足朝廷的事,若是我们失利,难免会有所动摇,若是右相再稍加拉拢……”
“这……”方永煜沉吟着,“右相他什么时候注意到我们的?”
“恐怕是因为京城中对于楚厉两人的舆论声势越来越大引起的。”现在若是不给左相一点压力,难免他还会继续犹豫下去,到时候就晚了,她继续虚张声势,“这件事是我做得太急了,本想造势,却打草惊蛇。但现在也骑虎难下了。若是楚厉两人兵败,我们在民众中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
“我再好好想想,你先下去吧。”
“是。”她躬身行礼,退向内室。一出门就看见韩梦在旁边转角处向她招手。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数寒卧房。
“你躲在门边偷听,也不怕被发现。”数寒责备得看着她。
“我武功难道是白学的啊!”韩梦稍有得意,“不说这个了,数寒姐,刚才听你们的对话,事情是不是比较棘手。厉云鲲不会有事吧?”
“就厉云鲲吗?”数寒逗她。这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了。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难道你不想救他们吗?”她想想刚才听到的对话,问道:“那京城这边的说书、评论什么的是不是要压一压。刚才我听你们说什么声势太大了……”
“你想不想救他们?”
“这还用问吗?当然想!”
“那就不仅不要压,反而要越弄越大!”
“啊?!”韩梦摸摸自己的鼻子,没听错吧,不过,数寒总是有道理的。“哦,我知道了。”
希望能赶得上,她在心中默念:楚天傲,你们一定要等着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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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边关军营处,两人正看着京城来的快报。
“千万珍重!”把信往桌上一拍。楚天傲在帐中来回走动,“这就是我们盼了一个月的答复!”
在溪谷的盟誓还言犹在耳,这么快,就已是各顾各的了。一句千万珍重,就把所有的难题又抛回给了他们。
“三哥不要太急,我想,他们应该也还在想办法。”厉云鲲安慰道,“而且数寒那边不是还未来信么?”
“你想告诉我: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他嗤笑一声,“你那么相信她?”
“你若是不相信她,又怎么会站在这里?”厉云鲲反问。
“我相信的只有时局而已。我相信,她也是。”不知怎么,脑中突然浮现出她曾说的:英雄造时势。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朝廷的决策,她能轻易撼动吗?”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厉云鲲皱眉。
稍稍思考了一下,他答道,“动不了官,难道还动不了民吗?不过,这种事情并不是一时就能做到的,若是先前没有埋下伏笔,可能需要大量时间……或者,”他想了想,“我可以修书给风在行。”
“那个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儿?”
“那只是他的表象而已。”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我去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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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大的歌舞坊——一笑堂。
白衣胜雪,面色如玉,此时,他正拿着那杯香茗。杯——是景德镇最好的白瓷,却是青花,不是以前所看到的鎏金。揭开杯,里面是翠峰云罗,一簇簇直立着,仿佛山崖之松。配上青花的茶具,正好。没有太香的味道,但,喝一口,却是一种浸入五脏六腑的馥郁,感觉有一种奇特的香,在体内慢慢化开,却突然一个激灵,让人由心底发出一声赞叹!
他拉拉手边的细绳,一阵金铃响动,清脆悦耳,跑堂马上进来了,道,“风爷,有什么吩咐?”
“一笑堂的歌舞还是如以前一般好,但茶却大有展进了。”风在行微笑着把茶杯放下,道:“说吧,是出自哪位姑娘的妙手。”不管是谁,至少都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跑堂嘿嘿笑了两声,道,“风爷怎么知道是位姑娘泡的?”
“若不是心细如发、冰雪之质,又怎能泡出松风雪岭的味道。”
“得您如此赞誉,小女倒是不敢当了。”门外突然想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一愣,马上站了起来,却不知是否该在这种地位叫出她的名讳。这女人,从来不知道要避嫌吗?上次是勾栏,这次是舞坊,下次会是哪里……
她掀帘入内,仿佛看透他的想法,耸耸肩道,“数寒也不想,只是,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找到风公子你!”今日,她穿着一身霞影纱的广袖罗衫。这种料子,是最适合舞蹈的,轻巧如烟,柔薄似雾。但,她穿上,宛若朝霞似锦,却少了三分妩媚,只显端庄;又如杨柳堆烟,却减了三分清寒,顿觉俏丽。
“有美人兮,在水一方。”风在行不由得赞道。
她面色微微一红,都怪韩梦,说什么去歌舞坊就要穿得轻盈一点。她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态,问,“小女泡的茶,公子可还喜欢?”
“姑娘亲手所做,我怎受到起,何况还是如此好茶!”风在行微微一礼。
“不过是一杯茶而已。”她笑道。
“姑娘有什么差遣请尽管吩咐。”风在行正色道,突然不似刚才那般懒散的神情,“上次姑娘的话,我已经想清楚,现在,到时候了么?”
她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上次才说,“更大的危机下,我会倾我所有,但也请公子能够帮我。而且,公子必须帮我。”
国难当头,他又怎能袖手,他只是在等,她来找他的这一日,等她说明他能做些什么……
“我以茶代酒,敬风兄一杯。”她举杯,并改了对他的称呼,从此以后,两人便是统一战线的人了,“夏渊期待着风家的民族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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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关系僵持之际,风家突然一纸奏折,表示愿意将一半家产用于购买药材送去边塞。陈情的奏章在第二日于京城之中广泛流传,“国,家之本也。国忧则家乱;国危则家散。……以一己之心,愿尽己所能,护家、护民、护本……名利仅用于浮生数载,唯国安能保子孙万世千秋……”
一时,京中效法之人众多,商家、百姓纷纷解囊,有送药的、还有送食的,甚至其他城镇也募集款项要捐来朝廷……户部不纳,民众就涌到兵部大门守候。
“数寒姐,这下好了。”从远处茶楼看着兵部门前聚集的民众,韩梦高兴地说。
“是啊,我们韩梦功劳最大。”她捧起一杯茶,“敬我们的大功臣。”
“我哪有!”韩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起了个头,这些,都是民众自愿的。”
“是啊,民心,本就如此。只要一个火星,希望就能燃遍。”她看向那些一腔热情的人们,叮嘱韩梦,“让那些你安插在队伍里的人维持好秩序,不要有意外。而且,提防右相的动作。”
“这个自然啦。不过,数寒姐,说好的,去边塞时得带上我。”
“小神医想一展身手,我怎么敢拦呢?哈哈,你还不好意思……呀,痒……别闹……”
“看我不挠你痒痒……”
“哈哈……”
两人在茶楼打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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