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哪还有颜逸云的影子。
念柳心上奇怪,环视一圈,才发现自个床上的帘帐“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来。心上一轻,她忙招呼绿苕:“妹妹把东西放下便好。”
绿苕也不多留,将饭菜放到桌上,嘱咐句:“天凉,姐姐趁热吃吧。”便径自离开了。
念柳沉了一沉,想她走的远了,才举步出去。临到门口,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轻缓的说道:“你若饿了,桌上有菜。”
去柴房将了盆热水,幸好路途不远,并未引起什么注意。她走的急速,生怕撞上绿苕邬采衣之类的,又要生疑。一盆水端得悠悠晃晃,总算是安全回了房中。胸中长长抒出一口,正看到颜逸云侧倚在床上,上半身已是一丝不着。
“你……”念柳一惊,不知是为得那裸露着的一身肌肉,还是肩上那骇人的血红。不过这样的情景,于她也不是初次。六岁的时候,爹爹身中四刀,命悬一线,她坚持要握着他冰凉的大手,看大夫为他疗伤。只害怕一个眨眼,就再见不着最亲的人。
见女人镇定速度快的出乎他意料,颜逸云嘴上挑起一抹好奇的笑容。
“你不怕血?”他低低的问。
“不怕,但我怕死人。”念柳说的轻巧,手上已翻出一件棉布的衬里,在火盆上烤到温热。男人却仿佛听出话里的深意,嘴角笑意更深。
念柳却顾不得去看男人的脸,她把棉布转转折折撕成长长一条,留下一块浸在水里,仔细洗了干净。站到他身边,略皱了下眉头:
“可能会,很疼。血都干涸了,要擦干净须得使点力气。”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想让她给自己包扎,确切的说,他是没有奢望。他来,不过想藏到天黑了,再趁着夜色回去。可她却自作主张为他擦拭起来,精致的小脸全神贯注,冰凉的指尖滑动在皮肤。她知道怎么做么?一个丫鬟,如何懂得打点伤口。
但他决定不问,而是静静享受这片难得的安详与温存。
“我还是不要为你拔箭了,没有止血的药,我恐怕……”
男人轻笑,语调清和:“我腰间有药,你且安心拔吧。”
是啊,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怎么会不随身带着疗伤的药剂。想到这里,念柳心中涌上一丝不忍,许是骨子里带来的,对将士天然的感情。她的犹豫被颜逸云看在眼里,却成了另一种解释。冷硬取代温存,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还是你根本不想给我拔箭。”她果然恨不得我流血而死。
念头一出,连颜逸云自己都心底一凉。他在竭力避免着这个念头,避免着念柳恨他、厌他、怕他的种种眼神。然而无论他如何否认,那份不安于恐惧都在萦绕于心。
该死的,第一次为个女人心神不宁。
念柳对这男人实在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混话。忽视了他脸上表情万千,她只是轻声回句:
“会很疼,你忍着。”
颜逸云一惊,看着她脸上的不忍,心中又柔软了下来。伸手去牵住她一只小手,握在掌心。
念柳伸向细箭的小手停在半空,转身疑惑的看着他。
“我怕疼啊。”男人似笑非笑的回一句,手上温暖的体温传递到她掌中,竟让她莫名的镇定了很多。
可是他说谎了。拔箭的时候,鲜血瞬时而溅,暗红色滴撒在事先垫好的单子上,是一片的触目惊心。念柳心上“突突”的跳,可那双握着她的手,只是稍微紧了一紧。
他一声疼也没有喊,从拔箭、洗伤口到上药、包扎,甚至连一句呻吟都没有。只是一只略微粗糙的大手包着她的,掌心微湿,偶有颤抖。
念柳突然发现,她很怕他疼,很怕血会抑止不住,他就一命呜呼。从小到大,除了对父亲,对弟弟,她从未如此提心吊胆,连气也不敢大出,生怕会做错分毫,后悔莫及。这是怎么了?她心上不禁有些忐忑,一时间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去哪?”看着包扎完了就要落跑的身影,颜逸云右手一伸就把她揽在臂弯之中。瞧着她眼神里的躲闪,心中冒出一丝不解:她不是给他处理的挺好么,怎么却像做了错事似的。
“你放开我,我去把盆里的水倒掉。”念柳偏着头想要脱开,这男人一贯的野蛮,早知道就不该救就他,眼睁睁瞧着他血尽而亡。
这个想法在脑里一过,她竟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刚刚的恐惧又翻复上来。
“我不放。”颜逸云像得了便宜的孩子,手上又加了力气让她靠的更紧,于是立时便感到了她那突如其来的颤抖:
“冷么?”还是怕我?手抚上她苍白细嫩的面颊,指背在那片温存上轻轻摩挲:“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一时冷冷淡淡,一时又哀哀凄凄,一时却温温婉婉,让我总抓不住你的性子。”
她心中滑过一丝温情,他语调落寞却柔和,让她无法抗拒。
她竟无法抗拒他的温柔。
心一点一点的沦陷。正出神间,下巴被他钳制,慌乱的眼神对上了他的,两下里都是疑惑与犹疑。颜逸云开口问,话里有不可抗拒的坚持:“你说,你是想我生,还是想我死?”
他怎么问这个?她又该怎么回答?一阵窒息的沉默,空气在四下里结起寒冰。
颜逸云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她不会回答,他甚至害怕听到她的回答。对她,他那么渴望得到一份纯粹的情,只因为她总能轻易碰触到他心上的柔软。而他却仿佛从来没能看穿她的内心,她周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生生将他拒绝在外。
有些凄凉,凉在心底的凄凉。
然而蓦地,胸口划过一丝冰凉,他低头去看。念柳的食指,细长而白净,正蜻蜓点水的,在男人右侧的胸上画着圆圈。
一圈,两圈,三圈……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伸手想去握那只没有温度的手,身体却僵硬着不能动弹。只听得她缓缓的开口,声音飘渺,像是来自另一处世界:
“你可有对我非礼?”
“你可是颜家的族人?”
“你可高兴上官将军去死?”
“那么我……应该是希望你……”后面一个“死”字,好像堵在了嗓眼里。颜逸云轻合上双目,皱起俊朗的双眉,只等她最后宣判。然而判决却迟迟没有下达,沉寂……仍是沉寂……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终究没能把话说完。
男人胸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冲动,翻身将她压在了床上。
念柳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但那光芒很快消逝,残留的只有满满的迷惘。她轻声说:“若是一会有人来了,看到你……”
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俯身堵住了她脸上的那一抹樱红。军营里的日日夜夜,他脑中都挥之不去这女人纤细的影子。如今朝思暮想的温柔就在怀里,他却强忍着胸中翻滚的***,只是满怀怜惜的吻着。从额头到嘴唇,再从嘴唇到脖颈。鼻中满溢着她特有的芳香,令他觉着无比的温存。
念柳感到他在解自己的衣服,手上仿佛微微颤抖。周身是从未感到过的炽热,他的体温,与她身体里燃烧着灼热,都令她感到无比的陌生而羞赧。软绵绵的身体,是那样渴望他紧固的拥抱,但脑子里迷乱作一团,竟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挣扎出几个字:“你的伤……”
她关心他的伤势?那顺从的姿态,与语气中隐约迷乱与担忧,令颜逸云心中无端的狂喜。压抑着的***已蓄势待发,再等不得一分一秒。
紧紧贴上她的身体,他在她耳边轻轻吹气,每一呼一吸都是一团火苗。
“你可还记得那晚你欠了我什么?”
欠他什么?念柳已被他撩拨得神智恍惚,意识像沦陷在千万层的迷雾里,找不着方向。
“我现在就向你索债……”
语调喑哑而迷离,念柳仍然弄不懂他话里的隐含,嘴唇无意识的微张。但再一秒的时间,下身的疼痛就蓦地将她从雾里拽了回来。
“好疼……疼……你……”
男人身体一僵,但随即,脸上就更多了一份温柔疼惜,眼神中还闪烁着难以相信的光芒。他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像抱一件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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