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着呆,时间就快了一些。直到喜娘进殿搀我出去,我才调匀了呼吸勉强打起精神。重新上了轿辇,行了一阵子才到了喜堂。门口的太监尖利地呼喊着:“新娘子到!”喜堂里吵闹了起来。我被喜娘小心翼翼地搀着,依着规矩拜了天地高堂,预料之外的是,夫妻对拜之时繁琐的裙裾绊到了脚,差一点我就摔倒了。我的心都到了嗓子眼了,幸好众人没法看到盖头下我面色的苍白。
就在这时,眼前的男子扶住了我。他的手,淡淡的凉气。他的话语,温柔、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生疏。我摇了摇头,算作回答。就这样,我们施施而拜。这一拜,造就了无法变更的实事,我,受尽冷眼的胡灵,成了江舯尧的女人!
众人的起哄声渐远,我被他牵着入了洞房。在寻常人家,来客是要到洞房里去闹的,然而这是皇家,皇室的威仪永远是第一位。所以,才换的我和他相牵的片刻。他的脚步很慢,显然是在极力配合我。我握着他手的力道紧了紧,他停了一下才重新迈开了脚步。那一刻,我分明听到了轻轻的叹息。然而,我宁愿,我是听错了。
送我入了洞房,他便立在我面前。我挺直了身子,连呼吸都不再顺畅。“皇上、年妃和母亲都还在,我要去前殿招呼。你要是累,就先歇着吧。”他轻柔的声响让我心神一荡。接着,他便转身要出门去了。
“相公!”我急切地喊了一声,喊完之后自己也吃了一惊。很明显,他也没料到我会叫住他,殿门开到了一半停住了。“我等你!”我拿出了所有勇气,却只吐出这三个字。
“我吩咐了下人,他们不会来打扰你的。歇着吧。”他的语调依然温柔,话音落了,房门便闭合了。
天未亮我便起身了,这会儿已经是深夜,我却毫无倦意,侧耳听着门外的一切。外面彻底静了下来,显然喜宴已经结束。我静静地坐着,多么希望门外响起那有力的脚步声。这是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等待的漫长。而且,等待的,是我素未谋面的夫君!
脑海中一直回响着他的话,皇上,以及年妃….喜娘说皇上和侯爷夫人一道来的。那么,他所说的年妃,会不会,会不会就是那个侯爷夫人?心里泛上了酸楚,我立即开始嘲笑自己。才过门几个时辰,就开始当了妒妇。胡灵,你真是该死!
终于,门外有了脚步声,也有了下人们的高声参拜声。他们的举动也算是善意,善意地提醒我,提醒我终于熬出了头。当然,我后来才知晓,他们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好奇罢了。
门开了,却没有上前伺候的丫头,只有那双我垂着头便可看到的苏绣喜靴。他停在我面前良久,我闻着他身上薄薄的酒气,盯着他的靴子出神。
盖头被掀开了。房里通明的烛火霎时那么刺眼。我微闭酸痛的双目,然后抬头看他。他的面庞略显白皙,俊美的五官没有威严,修长的身形和满身的书卷气,和我想象中那个驰骋疆场的侯爷截然不同。
看到我盯着他看,他略微笑了笑:“好看么?”我的脸立刻红了起来。这是第一次,有男人这样问我,而且是不加掩饰的问答。我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他蹲下身,刚好和我相对。
他看着我染上潮红的面颊,却没了笑意。我心下更慌张起来,只好坐着不动,任由他审视。许久,他起身一声苦笑:“早些睡吧。”我握紧手心,心跳也快了几分。娘亲不是没有交代我出嫁的事宜,然而真真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会紧张。
我站起身来,没有言语,而是上前伸手要替他更衣。他抓着我的手臂别过了脸去。我张了张嘴,却问不出那句“为什么”。
“对不起。”他转过脸来,颊上竟然有泪。放开了我,他便快步离开了寝殿。
我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我是个女人,自然明白他为何要说那句“对不起”。心里念着另外一个女人,如何能给我一个完整的洞房花烛?
烛火烧得正旺,然而那个“囍”字已被烧去了大半….
伏在地上,丝毫不觉得地面的冰凉,哭声渐小,最终我还是难挡困倦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还微亮,身上赫然盖着厚厚的棉被,手到之处不是地板,而是温暖的软褥。我缓缓起身,正在纳罕,却见床侧的榻上端坐的人影。是他!那么,也是他抱我到床上的吧。心里好复杂,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忧愁。
“醒了?”他的问题有些生硬。我“嗯”了一声便抱膝坐在床上,看着天际一点点亮起来。他走了过来,坐在我身侧,借着窗外的亮光打量了我片刻:“今后,你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单单,我无法给你寻常夫妻的日子。我知道这要求太过分,请你不要怪我。这辈子,我注定要欠你的。”
“侯爷抬爱了。”我苦笑。“你可以叫我相公。”他略微停顿之后说。
“人前我会这样叫的,侯爷放心。胡灵再愚钝,也知轻重。”我没有动弹,任由心一点点冷却。他还想说什么,叹息了一声起身:“你再睡会儿吧。放心,下人们不会知道昨晚的事情。从今天起,府里的事宜都由你来处理,我不会干涉的。”
我在心里冷笑,这算是补偿么?想来,自己多么愚蠢,竟然以为上天这一次终于开眼,垂怜了自己。原来,自己也只不过是这局戏里无足轻重的角色。
天亮了,喜娘和府里的人都来道喜,他们称我“夫人”。我换了繁复的发髻,脸上挂着侯爷夫人该有的笑容。既然众人都给足了面子,那我,如何能不配合?
依宫规,他带着我进宫请安。他牵着我的手在众人的参拜声中进了正和殿,殿上的男子一身明黄,说不出的威仪。我没有打量他,行了礼便跪地听封。正一品灵夫人,除了谢恩我还能如何。随后便是去见长公主,即便她住在宫里,可无法改变的是,她是我夫君的娘亲,我怎能不紧张?
下了轿,他便伸手要牵我。我迟疑了片刻,他显然明了我的意思,便轻声说:“母亲虽说看上去严厉,你大可不必紧张。家妹,也就是信弦公主,虽然骄纵,也不会过分刁难。”他的手还是递在我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触我的掌心。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我和他早已相遇,两情相悦…那样,人生还有什么遗憾。
果然,朝凤殿里那个略显苍老的夫人见了我带着笑意,她身旁的那个清丽女子热络地拉着我叫“家嫂”。我笑着应对,不时看向他,然而,他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日回府之后,我便很少再见到他。他总是很忙碌,不是入宫议事便是在在书房里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太久,我入侯府的时候是漫天落雪的时节,如今已然入夏,除了府里有事知会他之外,我几乎没什么机会见到他。每次见面,他语调温和,却一如从前的疏离。
府里的下人都对我毕恭毕敬,当然,也是称赞有加。称我娴熟温婉,称我持家有道,也称我体恤下人。然而,得不到他的认可,又有什么用….我不是不知道下人们为我鸣的不平,私下里他们也时常在夸赞我之后付诸惋惜,惋惜侯爷不能将我的这些劳苦看在眼里。
或许,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我,竟然爱上了这个有名无实的丈夫,爱他的温润如玉,也爱他的痴心不悔。甚至,我开始理解他,理解他的矛盾,也体会他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从我见到那个女人开始的。我在心里想象过千万次她的模样,念过千万次她的名字,年妃,年尺素….从伺候我的下人那里我听到了一些她的讯息。她到过很多次侯府,她被侯爷拥着欢快地坐在应景悬嬉闹,她面前的侯爷笑容满面,说不出的俊美….很多次,我就是这样坐在应景轩,却死活想象不出他发自内心笑出声来的样子。
见到她,发觉自己的卑微。她,不能用一个“美丽”来形容。“惊为天人”,这个词用来形容我见到她时的想法最为贴切。她应邀来大姐胡妃处赴宴,大姐亲密地挽着我给她认识。她的笑容很淡,甚至有些恍惚。我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杯杯饮着盏里的美酒,忍不住要去看她。就在我微有醉意之时,大姐竟然上前催我,她说我若不快些回去,就会让侯爷担心。
我苦笑,也算是明白为何当初大姐极力支持我嫁给舯尧。她知道舯尧爱着她最恨的女人,就像此刻,她明知我和舯尧的有名无实,还是拉我出来气那个女人。大姐一直在观察年妃的表情,而年妃竟没有一丝的失态,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让人捉摸不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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