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有钱,小圆待下人向来又是宽厚的,就是那些粗使丫头婆子,看门护院的家丁,也从未吃过只有一样萝卜和一样青菜的晚饭,一时间,院内的丫头婆子四处嘀嘀咕咕,说钱夫人苛待下人;院门口的家丁则直喊未吃饱饭,没力气守门。
丁姨娘托了个盘儿,先到四娘子房里喂她喝完鸡汤,再才去服侍程老爷钱夫人吃饭。程老爷正望着那盘萝卜发呆,见了她来,忙问:“这就是你做的菜?如何下口?”丁姨娘把钱夫人望了一眼,没有作声,钱夫人扒拉着碗里的青菜,道:“我是吃斋的,这样就很好,老爷你身患消渴症,也当粗茶淡饭。”
程老爷一双眼瞪得老大,就算消渴症不当大鱼大肉,也不见得一点肉星子都能不沾罢?丁姨娘上前替他夹了块萝卜,道:“老爷,将就些罢,夫人能把嫁妆钱拿出来贴补家用,已是不易了。”她言语里暗示程老爷是某人太小气,不想这话却提醒了钱夫人,道:“我和媳妇比不得,她的嫁妆铺子,是月月都生钱的,我的铺子田庄早就卖掉了,现下只有些死钱,花一个少一个呢,若是大手大脚把钱花光,还得公中出钱来养活这一大家子人,老爷愿意这样?”
程老爷想了想,夹起碗里的萝卜啃了一口:“味道清淡,也还不错。”此话一出,丁姨娘就晓得往后顿顿都得啃萝卜了,一张脸立时蔫得似霜打的茄子,钱夫人却是得意非凡,心道,只要撑过这几个月,待得儿媳生养完,还是把家交给她当,花她的嫁妆钱去。
他们吃饭,程幕天两口子也吃饭,桌上一碗炖得烂烂的猪肉,一盘蒸得嫩嫩的鱼,还有一大碗鸡丝签,虽只是些家常菜,但对比起其他人的餐桌,已是好了不止一两分。小圆已晓得了钱夫人当家,大家都啃萝卜的情形,道:“早知道有乌鸡汤,就不买鸡丝签了,重样儿了。”程幕天满不在意道:“在家时哪顿饭没有几只鸡佐着,你还真是把自己当穷人了。”
小圆喝了口汤,歪了头看着他笑眯眯:“二郎,原来我竟如此贤惠,拿嫁妆钱出来贴补家用,那几个账本子呢,能否拿来给我瞧瞧?”程幕天脸一红,将头埋进饭碗里,阿云嘴快,带着几分得意道:“咱们连夜编出来的,拿去时最后几页的墨迹怕是都未干透,老爷夫人却没瞧出破绽来。”
程幕天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还是提醒她道:“莫要乱讲话,隔墙有耳。”阿云吐了吐舌头,道:“少爷,旁边多了双耳朵与眼睛,叫人浑身不自在,我寻个由头叫她搬到一楼去呀。”
小圆拿筷子敲了敲碗,嗔道:“你们几个,串通好了要瞒着我,是也不是?”程幕天事情已做完,不怕她晓得,笑道:“往后继母若还要往咱们屋里塞妾,你就叫她管家,看她还敢不敢动手。”小圆沉吟道:“听你这意思,这家迟早还是我当,可赚家用的铺子,叫你写了儿子的名头,咱们是仗着他年小花他的钱,还是真要我将出嫁妆钱来?用不用儿子的钱随你,但我可是要做小气的恶妇的,养你和儿子倒也罢了,难不成还要去养害我差点滑胎的继母和多嘴多舌的丁姨娘?”
程幕天听了这话,生起气来:“甚么叫‘养我和儿子倒也罢了’,我堂堂大男人,要你养?”他最是忌讳别个说他吃软饭的,碗筷一丢,晚饭也不吃,翻箱倒柜寻了几个账本子出来,递给小圆道:“你的钱,儿子的钱,都不消动用,我自有能耐养家。”小圆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几家铺子的帐,还夹着几艘海船的收益,她满腹疑惑,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方明白过来,这是当年程幕天自程老爷那里偷来的,契纸虽存在陈姨娘处,帐却是他偷偷在管。
程幕天见她看着账本子上为数不小的收入傻了眼,得意洋洋道:“怎样,比先前赚家用的那几个铺子好过许多罢?往后莫要在我面前提你那几个不入流的陪嫁铺子,你官人我有的是钱,养得起你。”小圆听着他一副暴发户的口吻,答非所问:“就为这几个铺子,害你挨了爹好一通打呢,现在想来我还心疼。”
这样直白关切的话,当着几个丫头的面讲出来,让程幕天的脸又红了,坐在凳子上浑身不自在,采莲忙走过来接起账本子收好,笑道:“待到少夫人重新管账,养家的钱从这上头出没错,但拿出去的帐还得是少夫人的嫁妆钱,咱们可要有始有终才好。”
阿云阿彩两个都道:“咱们做帐已是拿手,不在话下。”小圆还在躺着静养,不好下地行礼,便在床上欠身谢道:“多谢你们替我解决这样大一个难题。”阿云躲到一旁笑道:“少夫人谢少爷便是,我们不过是打下手的。”阿彩点头附和道:“少爷心思巧妙,往后夫人再不敢为难少夫人了。”
小圆听着她们夸赞程幕天的话,想到从今往后,再无夺权烦恼,亦无妾室忧心,那嘴角,就不知不觉翘了起来;心情好,胃口就好,她这几日一直害喜没吃甚么东西,今天却顺顺当当吃了两大碗饭。
吃罢晚饭,秋叶过来请安,站在门口讲了好些要投诚的话,程幕天两口子如今不怕得罪钱夫人,哪里肯理她,唤来阿云把她赶了回去。秋叶正道走不通,只好走歪道,寻到钱夫人,问她要春药。钱夫人眯着眼睛看她,这个太滑手的妾,对自己来说已毫无用处,到底是卖掉她把本钱收回来,还是留着给儿媳添乱呢?她将手里的佛珠串子捏了又捏,最终选择了后者。
秋叶拿到了药却不肯走,求道:“夫人,帮人帮到底,我没能耐把少爷引到房里去呢。”钱夫人为难道:“这个却是没法子助你,我总不能把他绑了送到你屋里去罢?”秋叶想了想,她乃继母,比不得亲母可强令儿子圆房,便只得罢了,回去自个儿想办法。
还没等到她想出勾引程幕天的法子,钱夫人却突然倒戈,带了大群的人到她房里,称她私藏春药,欲勾引少爷。她是有名分的妾室,勾引自家男人本不为过,但春药比不得壮阳药,吃了是会伤身的,因此大户人家都甚为忌讳。
秋叶还欲分辨,钱夫人已是手一挥,命人搜房,她房里只有一张床,别无其他家什,小铜钱亲自上阵,极轻松就在枕头底下翻出了那个药包来。钱夫人攥了春药包,先到程老爷面前禀明情况,又使人唤了程幕天来邀功,道:“二郎,我可是一门心思替你们着想,生怕你被人算计了去,惹得媳妇生气。”
程幕天见到药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接过来闻了闻,确是春药的味道,便诚心诚意谢过她,又问:“这东西是上好的,价格不菲,她哪里来钱买的?”说完马上使人去带秋叶来问。钱夫人心一惊,想要出声相拦,阿云却是腿脚快,一溜烟跑出去了,转眼就把人带了来。秋叶自己是个墙头草,就担心这是钱夫人在试探她,于是任程幕天如何发问,她只咬定这春药是她自己攒钱买的。
程幕天从她嘴里问不出详细,只得丢开手,向钱夫人道:“娘,这个妾是你买的,如今出了问题,还请你亲自责罚。”钱夫人早已有了打发秋叶的法子,笑道:“放心,定让你们满意,听说媳妇胎已稳了,不如还叫她管家?”
怪不得特特把我叫来,原来在这里等着我,程幕天心里直好笑,道:“我娘子倒不怕辛苦的,只是爹不许她劳心劳神,我也没法子。”他懒得与钱夫人口舌,也不问她打算如何处置秋叶,转身径直下楼去了。
秋叶见屋里只剩了钱夫人与小铜钱,松了口气,前后想了想,自己此番的表现,钱夫人当是满意的,便笑道:“夫人,我只向着你。”
钱夫人盯了她半晌,突然开口问道:“说,二郎给了你甚么好处,让你肯与他串通一气来害我。”秋叶听得糊里糊涂,道:“我并不曾谋害夫人。”钱夫人看了小铜钱一眼,待得她走上前去扇了秋叶一巴掌,才继续道:“这三栋楼里上上下下都在风传,说我这回不得不拿嫁妆钱出来倒贴,全是你捣的鬼,你敢说你不晓得?”
秋叶大惊,那日她是暗中帮了程幕天一把不假,但其中详细谋划,她丝毫不知情,这到底是哪个要与她过不去,红口白牙地咒人。她飞速转着脑子回想当日情景,钱夫人却是等不得,指使小铜钱又将她扇了几掌。她两边的脸火辣辣一片,急道:“夫人,冤枉,这事儿不是我做的。”
钱夫人恨道:“所谓无风不起浪,就算不是你全权谋划,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她还有句话不敢讲出来:打死她也不信儿媳肯把嫁妆钱拿出来补贴家用,此事定是程幕天设的局。但她晓得又能怎样,程家内帐外帐他两口子一手遮天,就是对账都对不出详细来,她这哑巴亏是吃定了的。
对付不了程幕天两口子,对付这个吃里爬外的妾,总归是有办法的,她怨毒的眼神瞟过秋叶被打肿的脸,一字一句吩咐小铜钱:“拿最好的药膏来与她消肿,再卖到勾栏院里去。”
------------------每日一问----------------
45.钱夫人是如何处置秋叶的?(这个问题好简单额……本题有效期仅限2009-12-26当天,中奖情况请于2009-12-27前往文下书评区置顶帖查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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