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幕天心道,这恐怕就是金九少所说的搓背人了,可等他强压羞恼,冷眼瞧了一瞧,却见那三名女子衣着整齐,面上并无妖艳之色,甚至连粉也不曾扑,全是素着的一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给男人搓背的那等人。
金九少十分好心,不待他开口相问,主动答疑解惑:“她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并非伎女粉头,同方才捧盒子的两个一样,也是从乡下逃荒进城来的,你且当可怜她们填不饱肚子,叫她们替你搓搓背,活活筋骨,好送几个钱与她们。”
程幕天素来无怜悯之心的,哪里肯听,仍旧趴在水里一动不动,倒是甘十二听说她们穷苦,将已踏上池边的一条腿又收了回去。金九少很是中意此间乐趣,端端正正坐在水中台阶上,任由一个名唤春花的替他抹肥皂水,又同她闲话,问她家中人口几何,父母可还在。
甘十二见他极正经的模样,并不曾借机动手动脚,身后替他搓背的女子也是面容沉静,规规矩矩,便小声同程幕天商议:“哥哥,真只是搓背哩,咱们也上去?”程幕天正在琢磨如何脱身,将头连连直摇。
甘十二却想着,她们是逃难来的,不替人搓背就赚不到钱,我只当可怜穷人了。他如此想着,就丢下程幕天,爬上水边台阶,学着金九少坐好,唤了那个叫夏菊的来帮他抹肥皂水。
剩下的一个叫秋叶,见她两个姐姐都有了活儿做,只她垂着手,就发急起来,软语求水中的程幕天道:“这位小官人,可怜我们些儿,替你搓了这个背,晚饭才有着落。”程幕天听了这话,计上心头,问她道:“你搓一回得几个钱?”秋叶答道:“客人给一百五十钱,掌柜的抽去一百三,我可得二十文。”
程幕天向金九少与甘十二道:“怪不得方才小二不大愿意我包场,原来赚钱的门路在这里。”说完又转与秋叶商量:“我给你两百文,你且去叫小二替我把衣裳送进来,如何?”
这位客人不消我替他搓背,省下的时间可再赶下一场,还能白落七十文,如此好事哪里去寻?秋叶暗自盘算一番,觉着很划得来,笑道:“小二面前还要劳烦小官人遮掩一二,就说我已替你搓过背了。”程幕天答道:“那是自然。”秋叶便去唤小二拿衣裳、记账。
甘十二笑道:“哥哥,这是正经搓背人,又不是暗门子,你怎地还怕?”他背上的那只小手突然顿了一顿,可惜他并未觉察,仍旧只顾着笑话程幕天。
金九少那边,春花替他搓背的手,搓呀搓,竟搓到了身下去,甘十二只瞧见了他们面儿上的一本正经,底下的细节却是让趴在池子里的程幕天看得一清二楚,羞了个面红耳赤。待得小二取过衣裳来,他命春花夏菊背过身,使浴巾擦干身子,飞速穿上衣裳向外逃去。小二见金九少和甘十二还在池子里泡着,就未问他要钱,叫守门的放他去了。
程幕天出了香水行的门,一路狂奔到家,正欲进房好好平复下心境,突然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自金九少那栋楼传来,吓得他跌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小圆自外头进来,解释道:“季六娘正生孩子呢,我方才叫大姐使人唤金九少去,她却不许,还好你们回来了。”程幕天还记得金九少身下那双春花的手,却不愿在娘子面前讲别的男人洗澡的事体,便含混道:“只我一人回来了,他们还在洗呢。”
小圆见他满面潮红,大汗淋漓,忙扶他躺到榻上,绞热巾子来与他擦脸,问道:“你不是才洗了澡,怎地又是一身汗?”程幕天喘着气答道:“跑回来的。”小圆奇道:“你没带钱么,为何不雇个轿子?”
“着急忘了。”程幕天顺手朝身上一摸,“哎呀”一声:“换下来的衣裳忘记拿了,钱袋子想必也在那里头。”小圆安慰他道:“无妨,金九少和甘十二不是还在那里么,定会给你带回来的。”又问:“只是你急个甚么,这才洗的澡,白洗了。”
程幕天的脸色愈发红起来,捏了捏她的手,道:“娘子,我还没洗呢,叫丫头们放一盆水,你给我搓背可好?”小圆惊讶道:“你去了这半天,为何没洗?”程幕天老实答道:“她们要给我搓背,我不愿意。”因他一向不爱让陌生人近身,小圆就没往别处想,还以为这个“她们”是“他们”,便只讲了些太害羞等语来笑话他,转身去唤丫头们烧水。
待得水热,采莲领着两个粗使婆子将水提上来,倒进铜做的浴桶中,小圆伸手试过水温,便遣她们下楼,亲自搬了个干净的小长凳放进桶中,服侍程幕天洗澡。
程幕天除了衣衫,坐到小长凳上,由得小圆替自己解头巾,洗头发搓背,笑道:“咱们都是自小洗冷水浴,只有你与众不同,非要把水烧热了再洗,跟客居的外国人似的。”小圆细细替他梳着头,问道:“那甚么香水行,也有外国人洗的热水池子?”程幕天道:“岂止有外国人洗的,还有女人浴池呢。”小圆笑道:“那我也要去洗,过久了舒服日子,这小盆子我亦是用不惯了。”
程幕天也不管背着身子她瞧不见,把脸一沉,道:“这不合规矩,那些池子,只有穷人家抛头露面的女人才去洗。”小圆在他光溜溜的背上拍了一把,嗔道:“我就活该窝在这里洗小盆?不如改日你也这样帮我搓搓背。”程幕天听了后头这句,不怒反喜,正要答个“好”字,突然外头又一声惨叫传进来,他忙捂住耳朵,问道:“怎地叫成这样?”小圆叹了口气,道:“季六娘肚子大了,不好下三层楼去上茅厕,便在屋里搁了个马桶,同住的第七个妾嫌熏着了她,嘴里就不干不净起来,季六娘岂是个肯由着人骂的,两人争闹一气,也不知是谁先推的谁,反正最后季六娘倒了地,动了胎气,立时就发动起来,她这胎还未足月份,不知是凶是吉,大姐急得直跳脚,又不肯去寻金九少来家。”
程幕天不以为然道:“他来家也帮不上忙,再说不过一个妾,生了儿子也是庶出。”他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小圆也不同他分辨,帮他搓完背洗完澡,又取过干净衣裳服侍他换上。
噔噔噔一阵楼梯响,阿云在外隔着门禀道:“少夫人,有个‘张小娘’香水行来人,说金少爷和甘少爷洗了澡搓了背却不给钱,被他们扣下了,要咱们拿两千五百文钱去赎人。”
程幕天一愣,忙推门出来问:“他们没带钱?我的钱袋子不是落在那里了,他们怎地不先取来用?”阿云摇头说不知,小圆跟出来道:“两千五百文,又不是两千五百贯,想必是他们真没钱给,不是香水行敲诈,且先拿钱去把人赎回来再说。”
阿云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去向程大姐要钱,因她家并未带小厮来,便使了程福带着钱去接人。
小圆未去过香水行,不晓得行情,程幕天却是直犯嘀咕:两千五百文虽然不算多,但包场一吊钱,市值七百五十文,加上肥皂水、鲜花瓣、水晶皂儿和搓背的钱,总共也不过一千三百文,为何多出了一千二百文?
且说程福去香水行赎了人,拿回程幕天的衣裳,捏了一捏,怒问小二:“我们少爷说他钱袋子落在了这衣裳里,怎地却没得?”小二把金九少和甘十二指了指,笑道:“你们这三位少爷,想是在路上遇见了‘觅贴儿’,身上的钱袋子被人剪了呢。”
程福翻开衣裳,果见腰带上系着个底子破了洞的钱袋子,正是程幕天之物,再看金九少和甘十二的神情,便晓得这是真的了,忙安慰他们道:“这‘觅贴儿’乃是专在街巷人群中剪人衣囊环佩的,少爷们平日出门,都有家仆前呼后拥,哪里晓得防备这个。”
金九少家中有钱,倒不甚在意,甘十二的几个钱却是一双手做玩意辛苦挣来的,心疼道:“好容易攒的一张会子,被偷了竟未发觉,定是那巷中撞我们的几个小子剪去了。”他叹了一番,还要去寻那些“觅贴儿”算账,程福和小二都劝,说那些人居无定所,官府都是找不到的,他这才罢了,向程福借了几个钱,雇了个轿子回去见程三娘,把香水行奉送的几个果子与她吃。
金九少回到家,也是被季六娘的惨叫唬得不轻,抖着腿扶着墙到程大姐房里,问道:“不是说还有个把月才生的,怎地就发动起来?”程大姐捶着桌子恨道:“还不是你那第七个妾捣的鬼,作甚么不好要去推她,这才提前见了红。”金九少前两个儿子都早夭,极是稀罕季六娘肚里的这个,闻言也恨起来,先去使人唤了人牙子,把闯祸的第七个妾提脚卖掉,再才回到房中与程大姐坐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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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一问----------------
40.亲们算一算,那三盒肥皂水、几捧鲜花瓣,再加上一碟子水晶皂儿,通共几个钱?[这问题有些复杂吧,哈哈](本题有效期仅限2009-12-21当天,中奖情况请于2009-12-22前往文下书评区置顶帖查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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