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祯正在书房里歇午觉,王南兴冲冲的跑进来说:“王爷,王爷,喜事,大喜事啊。”
世祯睡梦被人吵醒,显得很不耐烦,十分不悦的说:“你没看见我正在睡觉么,吵什么吵?”
王南往后退了两步说:“王爷,你猜我在白水庵里遇见谁呢?”
“出去,出去,快出去。我管你遇见谁,被人吵醒真是件很讨厌的事。”世祯呵欠连天。
王南笑道:“小的看见侍琴了。”
“侍琴,侍琴是谁?”世祯还没睡醒,根本就不知道王南说的是什么。
王南笑说:“王爷真是睡糊涂了。”
世祯摸摸脑袋,“等等,你说侍琴,莫不是衣家……”
王南立马说:“可不是,若是遇上别的事,小的还敢来吵王爷么。”
“我还在睡梦中了。一时也糊涂。不急,你去备马来,我要上白水庵去看看。”
“好的,小的立刻就去办。”王南欣然听命。
世祯立刻就有了精神。不过他又突然冷静下来,“我这样去会不会不妥,再说他们是家尼姑庵,我一个男人如何进得里面。再说若遇见衣姑娘我该说些什么,若她们姐妹住在一起,所不定嫣儿将那些话已经给她说过了,我这样去她若害羞不见我,岂不是白跑一趟。”但又立刻转念一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错过了这次,要见面又是何时。
王南很快就备了马来,世祯没有带宝砚出去。临走前对他交代道:“我若今天夜里没有回来,麻烦你明天替我往宫里跑一趟,就说我生病了,不去早朝了。”
宝砚道:“王爷这不是在欺君么。”
世祯拍拍他的脑袋说:“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好了,府里有什么事就让管家去处理。明天我就回来。”世祯策马而去,王南也骑了一匹马跟在后面。两人飞快向白水庵里奔来。
何妈进来说道:“奶奶,王爷来了。”
嫣然道:“不是让他明天来接我么,怎么今天就来了。还有谁敢来了?”
何妈回答:“还有王南。”
嫣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定是那猴儿回去说衣家妹妹在这里,所以我们王爷这么急着赶过来。”
世祯已经下了马,让王南去找庵主。
妙殊听说王爷要在庵里借住一晚,感觉十分为难,但又不好拒绝。王南说:“只要收拾两间干净房子出来就好。我们王爷又是正经人,不会给你惹事的。至于斋饭供应嘛,也是好说的。”
王南拿出五两银子来,妙殊见了银子哪里还想起什么顾及来,忙笑着答应了:“我这就叫人去办。不过还请你们男客不要四处走动,千万不要去南边那一带的房子。”
王南好奇的说:“南边住的是什么人?”
妙殊拉下脸说:“是庵里的徒儿们。”
王南笑着答应了。
嫣然忙迎了出来,“王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世祯道:“家里怪闷的。”
嫣然笑道:“好牵强的理由啊,我知道王爷的心思。这会儿我妹妹正在房里替我写经书了。王爷要去见她?”
世祯有些为难:“她若恼了怎么办?”
“这个我就不敢说了。昨晚我已经问过她的话了,我这妹妹心里有了别人,不过王爷放心,那是不成的事。今早这里的庵主老尼姑还说衣妹妹是我命中的贵人。”
世祯想了想说:“还是先不见吧,这样也太冒失了。明天多久回去呢?”
嫣然回答:“做了早课就走。”
世祯点头,暂时离开了这里。
妙殊忙将西厢腾挪出来给德亲王爷居住,反正衣家小姐和王妃住在东院,他们来往也方便。
宛心抄了大半天的经书,实在是有些累了。打算出来透透气,她见西厢那边种的全是梨花,而这东厢却种着几株桃花。院子里红白交错,构成了一片花的海洋。太阳已经渐渐落下了,落日的斜晖正好洒在院子里,花树上也染上了一层绚烂的光辉。宛心见大好的春guang,忍不住来到桃树下,手执花枝近距离的欣赏着这片盛开的桃云。
世祯正出门的时候恰巧就看见了这一幕,不免有些呆住了。他站在梨树下,静静的欣赏这幅天然的画卷。
宛心丝毫感觉不到院里还有其他人在场,口中喃喃自语:“黄师塔前江水东。春guang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世祯再也忍不住了,他走上前来说:“花好,人更好。”
宛心冷不防吓一跳,见是德亲王爷,忙退了几步:“王爷怎么在这里?”
“想来姑娘是寻花而来。”世祯笑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花开得再好也不过一季,究竟能有几世的繁华。”宛心叹息的说。
“这季谢了,明年还会有青春,姑娘何必烦恼。”
宛心说:“而人只有一度花季。明年这里的花再开,也不是现在是花,现在的人了。”
“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又何必做这风马牛之叹。”世祯笑道。
“杜工部这诗写得真好,花也开得好。”宛心赞叹着。
嫣然正进院来找宛心说话,忽然看见他们两人站在树下,知道自己这一去,两人不方便于是又退了回去。
“工部的诗大多沉郁,有史诗之说,像这样轻快明丽的倒也少。诗人中我喜欢李白的句子,读起来也潇洒飘逸。词人里独爱六一居士和辛稼轩的。”世祯道。
“人们常说杜甫多名句,李白多名篇。六一居士和稼轩的风格差得到远。稼轩受东坡影响,词曲慷慨悲壮,但也有不少消极的情绪。王爷身为皇族读这些似乎不妥。我喜欢晏殊的,他的清新淡雅,也不少好句子。”宛心娓娓道来。
“姑娘说得偏了,稼轩也有‘春在溪头荠菜花’不可一概而论。叔同的多表现诗酒生活和悠闲情致,语言婉丽。受冯延巳的影响颇深。他身在高位,说起这些惆怅和忧思总觉得难免有些牵强。”世祯说着自己的见解。
宛心笑道:“六一居士的那首《浪淘沙》把酒祝东风写得好。”
世祯吟出了后一阙:“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还真是应景。”
宛心低头想了一会儿,方说:“宛心先告辞了。”
世祯忙说:“才谈到兴头上,怎么要走?”
宛心道:“打搅王爷赏花的雅兴了。”
世祯微笑道:“赏花,赏人。花好,人更好。”
宛心见王爷说得有些过了,忙扭头就走。
世祯忙叫道:“对不起,冒犯姑娘了。”
宛心回头说:“宛心不敢当。”
世祯吟道:“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写给姑娘的句子,姑娘都忘了么。”
宛心停下脚步说:“不敢忘。可是王爷,也许宛心不过就是你贪杯以后一个嚼不烂的名字而已,宛心何德何能能得要王爷的垂爱。王爷已经有了王妃姐姐,就应该珍惜。你也是饱读诗书之士,难道不知道‘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么,王妃姐姐虽然口里不说什么,暗自岂不伤神。”
宛心又一次巧妙的拒绝了他,世祯深感挫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宛心刚走,嫣然一步踏了进来,见世祯还愣在桃花下。
嫣然道:“我倒不知自己认了这么玲珑剔透的妹妹。”
世祯看了看她:“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嫣然点头,她又笑道:“王爷放心。我不是妹妹口中说的那样,我是真心一片想为王爷解忧。”
“你的心意我明白。”世祯黯然的离去。
嫣然独自看着满园开好的花,却没有心情来欣赏。宛心倒和以前一样与嫣然有说有笑,傍晚的那一幕就像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临睡前,侍琴将一把折扇拿给了宛心,还轻声在宛心耳边说:“这是王爷让我带来的。”
宛心心中一惊,看看床上已经睡下的嫣然,也不惊动她。她展开扇子一看,上面什么图画文字也没有。宛心手里拿着扇子想了半天,见桌上有笔墨,便提笔在扇上提下了一首诗。又看了几遍才将扇子交给了侍琴,让她在明天离开的时候交给王爷。宛心方上chuang休息,嫣然已经睡熟了。
世祯和宛心私下交谈过也就这么一次,还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第二日宛心早一步就离开了。世祯就再也没见过她。
世祯双手枕着脑袋半躺在卧榻上休息,王南进来将一把扇子递给世祯。世祯见是昨日送出去的那把,怎么今日又到他的手上了。他不解的展开扇子,扇子上已经题上了一首诗,世祯念道:“昨夜西风吹乍起,一阶闲絮惹清寒。
素心奈何潇湘月,独照花前梦影残。
望尽天涯皆过客,香腮欲度泪痕干。
尘香风入栖霞院,帘拢黄昏倚画栏。”
世祯读罢,难道自己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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