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明弘扯起袖子来,给她擦掉脸上的泪水:“这样跟你独处,我很开心,所以我心里非常感激那位盐政大人,若真是见了他,我要送他一份儿大礼。”
乐以珍正在心里纠结感伤,泪水流了一脸,听他说这句话,顿时哭笑不得:“你也太孩子气了,那是伤怀氏元气的大事,你也能拿来开玩笑?”
怀明弘不以为意,搓了搓手,从头上摘下一把花伞来,递到乐以珍的手里:“这把伞很配你的气质,等礼士街的新宅峻工,我让人将这把伞挂在你的卧室里。”
乐以珍接过伞来细瞧,那伞的花式很简洁,在白色的棉纸伞面上,以伞顶为中心,是一朵一朵小小的红色梅花,如果随着风的方向,形成一股梅花流,沿着伞面回旋,越散越开,到了伞面的边缘,那些梅花就已经散成漫天的梅花雨了。
“虽然很简洁,但是很生动,只是一小片的雪地和飘零的梅花,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园红梅傲雪绽放的景色。”乐以珍轻轻地转着伞柄,那伞上的梅花就真地回转舞动,飘扬了起来。
“就像你的人一样,静静的、淡淡的,可是如果细细品味,就会发觉你有一个无比丰富的内心世界…”怀明弘指着乐以珍心的位置,“我希望我是第一个能窥见你内心真实面目的那个人,哪怕我只是看见一个小角落,我也很高兴。”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乐以珍就算再冷静镇定,也无所抑制住内心泉水般涌起的感动。
她这两世为人,前一辈子的她如同蜷在壳子里的小乌龟,因为自卑,因为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她的内心是封闭的,虽然大学都快毕业了,可爱情对她仍是天上的月亮,只能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从壳子里探出头来,看一眼那月光美景。
而穿越后的她,虽然坚强了许多,可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求生存,耗去了她大部分的精力。等到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习以为常、安之若素的时候,她又被命运之手强行推到了怀远驹的身边---与爱情无关!
凭心而论,她和怀远驹有过一段安宁美好的日子,在去了凤州之后,在婆婆的事没有露出真相之前。怀远驹虽然不会做什么浪漫的事,但是他那一段时间,是真的将乐以珍放在心里的。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爱护她,那种方式细想起来,跟他对梦儿的溺宠是同一种性质的。
而对于乐以珍这样年轻的女子来说,内心里对爱情那种轻纱薄雾般窥而不清的朦胧向往,如诗如画般的美好想像,她在怀远驹的身上从来不曾体会到。
可是今晚,在这一片焕彩流光的伞海之中,她感受到了那种属于爱情的浪漫。这浪漫如一层一层的细纱,笼罩住了夜色,笼罩住了头上的花伞,笼罩住了对面的男人,让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就连她内心那隐隐地一丝痛,也给她带来一种异样的幸福感。
这种感觉,她无法用语言表达,也不能用语言来表达。她只能转着手中的梅花伞,幽幽地叹息一声,变换出一个笑脸来,看着怀明弘:“这么美的夜晚,可惜我手边没有相机把它留下来。”
“什么?又是你们那个时候的东西?我只听你说有会飞的机,你刚刚说的那个…又是什么?”怀明弘像个好学的孩子,凑近乐以珍问。
乐以珍将梅花伞往他手里一塞:“是照相机,比如我眼前这个场景,俊美风流的怀家二少,手持梅花伞立于这美妙的夜色之中,如果我有照相机,就可以对准你…”乐以珍用双手的拇指与食指相抵,比出一个方框来,框住怀明弘的脸部,“就这样…咔嚓!摁下快门儿,你就被照下来了,以后回到安平,也可以拿出来看一看,回味一下这个美好的夜晚。”
“摄魂术?”怀明弘的理解范围有局限,自然想到某种妖术上去了。
“不是,是一种光影成像技术,是科学…不是法术。”乐以珍简单地解释一句。
“哦…既然是科学,是一门技术,那不如你说给我听听,我认识一个经常出洋的人,他懂许多的西洋玩意儿,兴许他按照你说的方法,他能造出来一个照相机呢。”乐以珍在伞下漫步,怀明弘随在她身后,很认真地跟她研究起相机的事情来。
乐以珍笑了:“那个东西…很复杂,我只会用,却不懂制造原理…就算我懂,也找不到材料,你还是别想那个了。”
“哦…真可惜…”怀明弘有点儿失望。
乐以珍见他挎了脸,便逗他一句:“不过…如果哪天我穿越回去了,我一定会记得寄一部照相机给你,到时候你就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样子了。”
“怎么寄?雇一个信使给我捎来吗?”怀明弘被她逗笑了。
“这个嘛…”乐以珍假装认真地想了一下,“也许我把相机放在害我穿越的那个地方,念个咒语什么的,那相机嗖地一下子就穿越到你手里了。”
怀明弘赶紧摆手:“还是算了吧,我宁肯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样子,只要你留在我的眼前,不要穿来穿去就好。”
两个人正说笑,就听到屋门推开的声音,朱老板把着门往这边看:“我说…你们两口子看好没有?天都快亮了呢!”
怀明弘赶紧应一句:“看好了,就你这院子里的伞,全部打好包,明天早晨送到云来客栈。”
朱老板本来等得犯了瞌睡,又有些不耐烦了,听怀明弘这样说,马上眉开眼笑:“那价钱…”
“公道就好,我不跟你多议。”怀明弘恼他破坏了气氛,语气有些生硬。乐以珍却小声说他:“你疯了?从京里运这么多伞回去?咱们自己家就开着伞行呢!”
怀明弘深吸一口气,鼓了鼓心劲,终于握住了乐以珍的手:“我虽然没有相机,可是我会用自己的方法把这个夜晚留存下来…送给你。”
乐以珍只觉得心尖颤颤的,鼻子酸酸的。她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这次没有急着抽出手来…
第二天早晨,乐以珍刚刚起床,就听到玉荷跟她汇报,说二少爷不知道买了什么,人家送到客栈来了。怀文专门出去雇了一辆马车,已经送回安平去了。
“是吗?”乐以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二少爷和岳掌柜都起了吗?”
“都起了,刚刚在楼下吩咐了早饭,只等你起床呢。”从离开安平,一直都是几个人一起用饭,玉荷说得也很自然。
乐以珍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趴在桌子上说道:“今儿不要到我屋里吃饭了,跟他们说我累了,没起呢。你给我端一碗粥和两碟小菜进来就成。”
“好的。”玉荷疑惑着,出去传话。
乐以珍用过了早饭,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心里酸甜苦涩,五味杂陈。午饭的时候,怀明弘过来敲门,玉荷出去答他:二太太还睡着呢,没起。
一直到了下午,跟韩侍郎约见的时间快到了,怀明弘心里有些急了,再次来敲门。乐以珍这才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回去等着自己梳妆完毕。
关了门,乐以珍开始翻自己带来的衣服。这一趟见韩侍郎,机会争取来不易,对怀家的私盐事件,也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不可轻忽。她身为女子,在这个时代本来就不受重视,如果自己给韩侍郎的第一印象就示了弱,以后话也不好说了。
她挑了一件象牙色折枝四季花卉的曲裾礼服,领口和袖子滚着金边,外罩一件玄色闪缎半广袖鹤氅,氅衣的下摆处,光滑的闪缎上绣着各种姿态的金凤,走起路来随风鼓荡,如金凤起舞一般,非常华贵。
她让玉荷将头发梳成一个福髻,髻上以珍珠串链装饰,只在髻边压一支镶祖母绿宝石的祥云金簪,贵气而不张扬,耳朵上戴两颗小粒的祖母绿耳钉。
妆扮停当,她下了楼,来到客栈门口。怀明弘早就牵着马,等在了她的车驾旁边。见她这身穿戴走出来,不由地赞叹一句:“难得见你做如此庄重的打扮,还真是气势十足呢。”
乐以珍表情严肃,边踩矮凳上车边说道:“总得拿出点儿唬人的样子来。”
她上车坐稳,车夫一甩鞭子,马车便向前走去。行出一段距离,车帘子被从外面掀起,怀明弘的脸出现在窗口:“昨天那些花伞,已经雇马车运走了。”
“谢谢。”乐以珍的表情客气而疏离,怀明弘脸上热切的笑容僵住了:“你怎么了?”
“我很好呀,一切正常…你昨天也说过了,只在那一处,只在那一刻…眼下我们都回到现实中来了,要务当前,全神贯注解决这场危机是最重要的。”乐以珍冲他展颜一笑,那笑容却明确地拉开了她与怀明弘之间的距离。
她伸手放下了车帘,车外再没有了声响。不一会儿,乐以珍就听到马蹄声“嘚嘚”地急奔向前面。这一路怀明弘再没有凑过来跟她说话。
等两个人到了韩府门外,乐以珍下了马车,果然见怀明弘脸色阴沉,不太愉快的样子。她不理他,迎向等在那里的孙掌柜:“又让孙大哥跑一趟,辛苦你了。”
孙掌柜客气几句,便上前敲门,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言明已经跟韩大人约好了。韩府家仆大概是常见孙掌柜的,也不多问,笑盈盈地带着三人进了府,直奔韩侍郎的书房而去。
来在书房门口,三人稍等了一会儿,家仆进去通禀完毕,打开门示意三人进去。
孙掌柜当先,乐以珍和怀明弘一左一右随在他身后,进了韩侍郎的书房。抬眼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穿墨绿的家常绸服,正坐在书案后面,执笔写着什么。
“韩大人,昨儿我跟您说的两位客人,我现在带来了。”孙掌柜虽然于韩侍郎有帮扶之谊,但是官民有别,他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给韩大人请安。”乐以珍和怀明弘跟着他施礼问安。
那位韩大人这才将笔搁到笔架上,抬起头往下首一瞧,当即瞪大了眼睛,打量了乐以珍半天,突然就从书案后头急步走出来,激动地迎向乐以珍:“哎呀!小世妹…”
乐以珍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子,冷汗当时就流了下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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