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茗韵坐在椅子上望着桌上红烛,静静出神,跳跃的黄色光晕映在她娇美的容颜上,水蓝色的衣衫包裹下,整个人竟有些恍惚。抬头见陆雪铭进来一直看着自己,便灿然一笑:“你回来了。”顿了顿,见对方仍旧目光平和却很有穿透力的望着自己,低下头微咳一声,小声道:“你睡吧,我坐着就好,反正也睡不着。”过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回应,茗韵抬起头迎上那温柔注视着她的目光,不禁有些脸红,也是,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思,她自以为自己很重要,这样或许可以让皇帝生气,可以折磨他一下,大概人家皇帝压根不在乎。“这么气父……父亲,有什么好处?”陆雪铭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在椅子上坐下低声问。茗韵愣了愣,才自嘲道:“也不一定气得到他,我就是无聊找事做。”却又忽然变了脸色冷冷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冰凌般冷酷决绝的声音,有那么一个瞬间,陆雪铭竟恍惚的以为,那声音是自地狱深处破空而来,让人心惊。然而,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那女子已经妩媚的笑起来:“安排我们一起游玩,这么做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陆雪铭无奈的叹口气,淡淡道:“你睡吧,身子不好,不要熬夜。”说着便从包袱里拿出几份书信来看,茗韵也不推托,脱了外衫,自去床上躺下。
红烛泪已滴了极厚的一堆,陆雪铭收起纸卷放好,揉揉额头,吹了蜡烛看着床上的人沉思。茗韵睁开眼,瞪着漆黑的屋顶,一动不动。良久之后,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便压抑着低低叹息一声,却不料传来那人温柔如水的声音:“吹了蜡烛还是睡不着么?”茗韵一愣,原来他吹了蜡烛是为自己,他竟然在看东西时,依然细心的察觉到她没有睡着。眼神在黑暗里闪烁,不期然对上那人黑暗中黑亮的眸子,借着窗外的月光,那一袭白袍格外显眼,依稀可辨他脸上如他声音一样温柔的笑。轻轻吸口气,茗韵闷闷“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夜夜如此,不必理会我。”接着便垂了眸,蜷缩起身体。那人但笑不语,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听到细琐的声音,抬眼只见陆雪铭已脱了衣衫放在衣架上,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你……”茗韵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陆雪铭笑笑,伸手温柔的将她拉入怀里,轻轻拥住,低声道:“左右都是误会,索性由他去吧,你试试看,这样能否睡着。”陆雪铭一手抚着她的长发,似是安抚什么一般。微痒的感觉,透过那人的手指传入心间。鼻子里传来淡淡的梅香,沁人心扉。心底忽然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楚感,忍不住微微抖动了一下身体,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拥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温呵柔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想那些没用的东西,快睡吧。”一瞬间干涩的眼睛有些酸,忙紧紧闭了,脸轻轻贴在他质地柔软的衣服上,心也悠悠宁静下来,不多会儿,竟然真的沉沉睡去,梦里依稀有无奈沉重的叹息声。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一阵清越的鸟鸣将茗韵叫醒。“嗯……”慵懒满足的发出初醒的轻吟,感觉自己靠着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便贪婪的不肯睁开眼,反而又努力往那里蹭了蹭,口中兀自呢喃:“好美的梦,嗯……不要醒……”可是,居然听到渐渐粗重起来的呼吸声,这才骤然睁开眼,一抬头迎上那张似乎已经很熟悉的笑脸,张口却是哭笑不得的声音:“你终于蹭完了?”“啊?”大脑短暂罢工之后,茗韵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方才粗重的呼吸,她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脸刷一下红了。“咳……”身侧之人干咳一声,看了看被某人枕着的手臂,某人还算识相,立即撑起上半身,看着陆雪铭起了身,才又躺回去。
“你不起床?”陆雪铭穿好衣服,看着茗韵挑眉笑问。接触到他温柔的笑,茗韵微微偏了偏头,慵懒的眨眨眼道:“再躺会儿。”陆雪铭也不接她话,只是声音不大不小的自言自语:“看样子是没时间了,可惜了,离山红枫满天下的。”“啊?你说什么?”原本已经闭上眼,准备补眠的茗韵,一下子坐了起来,瞪着两只晶莹剔透,光彩流转的大眼,看着陆雪铭急问。陆雪铭被看得一个恍惚,这样纯澈可爱,完全孩子气的举动,与记忆中内敛深沉,心机万千的她大相径庭。
在他出神的档儿,茗韵三两下穿好外衣,双臂吊着他的脖子撒娇:“带我去嘛!”“你……你,别勾引我,大清早的,我可吃不消的这一套!”陆雪铭忙拉下脖子上的手臂,后退两步闷声道。“配合我也不用这么夸张吧。”茗韵好笑的撇撇嘴,一个皇子若连这点诱惑也经不起,实在枉为皇子。陆雪铭听她如此说,勾起唇角将笑容展开来,光华流转的一张脸,让茗韵一不小心看呆住,那种期盼已久的,被阳光沐浴着,春风般和煦温暖,柔软且纯粹的笑。如果远离这朝堂,那大概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吧,没有权位,没有名利,没有计谋,只是,做这世间的一阵风,随心所欲吹来吹去。不知,他是否厌倦现在的自己,为了那高高在上的龙座,费尽心机,违背心底的初衷,只因为身在帝王家,别无选择吗?
“富贵闲人。”茗韵由心的吐出这个几个字。宝钗如是评价宝玉,贴切至极,大概眼前这人,也是最适合这四个字的吧。“嗯?”陆雪铭却不知是没听真切还是没听明白,询问的望着出神的茗韵。。“呃……没什么。快梳洗一下,陪我去看枫叶。”茗韵敛起神思,绽开一个明媚的笑。
陆雪铭动作快,洗漱完毕抱胸倚在门框上,看着对镜梳妆的茗韵,那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她的侧脸,温婉娇美的轮廓,却是冰魄般寒气袭人,没有半点笑意,恨不得将所有靠近她的人都驱走。探究了半天,微微叹息一声,他缓缓道:“只有半年,在我面前,无需在掩饰,不如就像方才那样,以真性情活一次。”他的声音清清淡淡,不带多少情绪,却是肯定的意味。“哦?凭什么?”放下梳子,茗韵好笑的回头问,冰冷的神色间满是利剑般的嘲讽。“因为无用。”不理会她的挑衅,他静静看着她说,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茗韵呆了一呆,没有说什么,低头敛了眸。陆雪铭拉她下楼,逼着她吃了些早饭,才带着她,一马两人,相拥着,却又隔了一整个天涯,直奔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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