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岑家因九代单传,所以比一般大户人家还要重视香火继承这点,为了岑家的香火能够兴旺起来,岑家的几代夫人除了经常到庙里烧香拜佛外,更是十分大度的给自己的夫君纳了许多小妾。
也正是因为香火单薄这个原因,岑老爷才会有一妻九妾,可惜这十几年来,岑老爷的八个小妾都没能替岑家生出第二位少爷来,直到岑老爷意外猝死,岑家还是只有岑寂衍这一位少爷。
而这岑家也不知是被下了什么诅咒,到岑寂衍这一代香火变得更加微弱,除了正室宋子娴给岑家生了一个女儿外,膝下再无一儿半女。
宋子娴嫁入岑家几年都生不出儿子来,岑夫人便做主给岑寂衍纳了几房妾室,而岑寂衍对这些妾室乃至妻子都谈不上喜欢,全都是为了替岑家传宗接代他才会接受妻妾。
这岑夫人频繁的给岑寂衍纳妾,一来自然是真的为了让岑家的香火能够有继,二来则是想要多纳妾好给宋子娴找不痛快,而宋子娴未过门前便对岑寂衍痴心一片,嫁到岑家后也的确因那些小妾而憋了一肚子气……
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丈夫分给别的女人,更何况宋子娴还深爱着岑寂衍,这就让她更加不愿意看到岑寂衍屋里的小妾得宠了,但宋子娴不愿意是一回事,岑寂衍为了岑家香火对妻妾雨露均匀又是一回事,这是宋子娴怎么也阻止不了的事,否则这琴姨娘的肚子也不会传出好消息来。
话说这琴姨娘的娘家也是经商的商人,她的父亲为了结交大商贾岑家,特意把琴姨娘这个嫡出大小姐送给岑寂衍当妾,不过因琴姨娘的娘家比起岑府来大大不如,所以琴姨娘虽是商贾的嫡女,但在岑府里却也不大受人重视……
可自从琴姨娘有了身孕,她在岑府里的地位一下子就提升了许多,不但被岑夫人捧在手心里护着,连每日去宋子娴这个正室那儿昏定晨省的规矩,也被岑夫人下令免去了。
岑夫人还特意叮嘱琴姨娘要好好的养好身子,想吃什么、做什么尽管同她这个岑夫人的女主人说,毕竟眼下琴姨娘的肚子好岑家的香火息息相关,岑夫人对她即使再瞧不上眼,也得对自己的孙子好一些。
所以琴姨娘这段日子可是过得十分惬意,尤其是宋子娴这个正妻还亲自前来探望她,这她更是觉得春风得意,甚至都快不把宋子娴这个正妻放在眼里了,见宋子娴来了她也依旧倚在软榻上,不但没有起身见礼还刻意说了些让宋子娴心里不舒坦的话儿……
“哎哟,什么风儿把姐姐您给吹来了?”
琴姨娘嘴上说着客套话,身子却是挪都没挪一下,倚在软榻上懒洋洋的说道:“这有了身孕的人可不能随意动弹,大夫和夫人都嘱咐琴儿要好好的躺着养身子,所以琴儿恐怕无法起身同姐姐您见礼了。”
这琴姨娘摆明的是想借着有孕在宋子娴面前摆架子,更是想借肚子里的孩子给宋子娴一个下马威,宋子娴对她的用意心知肚明,但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容,柔声说道:“琴妹妹既然怀了我们岑家的血脉,那自是养胎要紧了,平日里的那些规矩全免了也无妨。”
琴姨娘假惺惺的谢道:“多谢姐姐体谅,姐姐您随意坐吧。”
宋子娴自个儿在软榻上找了个空位坐下,一坐下就亲昵的拉着琴姨娘的手,道:“琴妹妹,你这一次可一定要替我们岑家生个小少爷,我们岑家的香火就全靠你来延续了。”
这话儿琴姨娘可是十分爱听,当下便得意洋洋的炫耀道:“这点姐姐大可放心,大夫说我的脉搏强健有力,怀的一定是个男孩儿!”
宋子娴听到“男孩儿”三字时脸色一凝,但她很快就恢复如常,曼声细语的叮嘱道:“是少爷就好,那琴妹妹你可要好好的养身子保胎,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琴姨娘闻言当场挑起了柳眉,不悦的反问道:“这好好的能出什么差错??姐姐你别没事儿拿话咒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瞧你说到哪儿了,我怎会咒你肚子里的孩子呢?无论他是男是女,今后都得喊我一声嫡母,我岂有不希望他们好的道理?”
宋子娴边伸手替琴姨娘捋了捋落在额前的发丝,边有意无意的说道:“这不小心滑了腹中胎儿的妇人多了去,滑胎的缘由更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我说这话儿不也是想让妹妹你小心点吗?”
宋子娴说完不等琴姨娘接话便起身告辞,待她走远了琴姨娘才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自个儿生不出儿子来就恶毒的诅咒我滑胎,我偏就要生个儿子给她瞧瞧!”
一旁的丫鬟惜春连忙给琴姨娘端了杯茶过来,边伺候琴姨娘喝茶,边讪笑着劝慰道:“这少夫人嫁到岑府也有几年了,可就偏偏只生了位小小姐、生不出小少爷来,眼下她心里怕是对小姐您嫉妒得很呢!小姐您就念在她生不出儿子的份上,别同她一般计较了。”
惜春是琴姨娘的陪嫁大丫鬟,自然懂得挑琴姨娘喜欢的话儿来说,这不琴姨娘听了她的话后马上就眉开眼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春丫头你说的有理儿,我犯不着同这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一般见识。”
惜春趁热打铁的再拍了一记马屁:“可不是嘛,等小姐您给岑府生下头一位小少爷,指不定这少夫人的位置就换您做了!”
“你这丫头就知道挑我喜欢的话儿来说!”
琴姨娘笑着嗔了惜春一句,抬手从头上拔了只簪子,塞到惜春手里:“今儿小姐我心情好,这簪子就赏你了。”
惜春听了心中暗喜,连忙跪下谢道:“奴婢多些小姐赏赐。”
“起来吧,赏你个东西而已,你不必叩谢了。”
这惜春得了好处后更想要讨好琴姨娘,于是便指了指外头,道:“今儿的天气不错,小姐要不要上花园里逛逛?大夫不是说小姐您得多到外头去转转,身子骨才会硬朗起来吗?”
这给琴姨娘请脉的大夫倒真是这般叮嘱过,琴姨娘见外头的天气还真挺不错,于是便点了点头,让惜春搀扶着她到花园里赏花。主仆二人在花园里逛了一小会儿后,便坐到了碧湖边的假山上歇息,琴姨娘才坐上歇息了一会儿,远远的就听到了一阵嬉闹声。
“惜春你去瞧瞧,是哪儿传开的嬉闹声。”
惜春闻言往前走了几步眺眼张望,隐约见几个丫鬟带着小小姐在不远处放风筝,嬉闹声便是她们发出来的,惜春回到琴姨娘身边,指了指天上飞着的那个风筝:“是几个丫鬟带着小小姐放风筝玩,小孩子玩起来自是吵闹了些。”
琴姨娘闻言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什么小小姐,还不就是个赔钱货。”
“小姐说的对,小小姐怎能同您肚子里的小少爷比?”
惜春指了指琴姨娘的肚子,再指了指远处,道:“您肚子里的小少爷将来可是岑家偌大家业的继承人,哪是那个赔钱货可以比的!”
琴姨娘被惜春说得心花怒放,娇滴滴的同她打趣道:“鬼丫头,你这话儿说得再好听,我今儿也没东西赏你了。”
惜春假装委屈的娇嗔道:“小姐!奴婢只是同您说说心里话罢了,哪是要拿这话儿来讨什么赏啊?!您肚子里的小少爷本来就比……”
惜春话还没说完,琴姨娘突然飞快的伸出脚踢了踢她的小腿肚,并以眼神示意她往后看去,惜春会意的转身一看,见不知何时几个丫鬟已带着小小姐往这儿跑来,似乎是她们的风筝往这儿飞来了,惜春见状连忙住了嘴不再编排小小姐的不是。
带着小小姐玩的那群丫鬟越跑越近,在跑到离琴姨娘不远处时,她们突然尖声惊呼了声,随即那嬉闹声也渐渐的低去,而那飘荡在半空中的风筝也突然越飘越远,直到飘成一个小黑点后慢慢的往下落去……
几个丫鬟同小小姐说了几句话后,便带着小小姐往琴姨娘这儿走来,此时琴姨娘也看清了领头的大丫鬟是宋子娴屋里的人,这个大丫鬟名为玉树,是专门负责伺候小小姐岑紫裳的大丫鬟。
玉树把岑紫裳领到琴姨娘跟前后,惜春先按着规矩福了福身、同岑紫裳行礼问安:“小小姐安康。”
岑紫裳用稚嫩的声音回道:“不必多礼。”
惜春起身后,玉树才领着一干小丫鬟给琴姨娘见礼:“奴婢见过琴姨娘。”
琴姨娘随意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语毕转而看向岑紫裳,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问道:“是不是裳儿的风筝断线了?”
这岑紫裳是岑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而琴姨娘只是半个主子,所以宋子娴自小便教岑紫裳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可和府上的各房姨娘多言,以免掉了自个儿的身份。
所以这岑紫裳年纪虽小但却架子十足,面对琴姨娘的询问她冷着小脸不予搭理,一旁的玉树见状连忙出言打了个圆场:“正是如此,所以奴婢想斗胆请姨娘帮个忙。”
“帮忙?”
“嗯,奴婢想请姨娘帮着照看下小小姐,奴婢好带着这几个丫鬟去把风筝寻回来。”
这岑紫裳只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所以她不理睬琴姨娘、琴姨娘倒没往深处去想,只当她是小孩子怕生,也没有同她多做计较。
琴姨娘想着让惜春帮着看住岑紫裳倒也不难,于是没多想就点头应道:“你且带人去寻小小姐的风筝吧,我让惜春陪小小姐玩一会儿便是。”
玉树闻言脸上大喜,忙谢道:“多想姨娘,奴婢这就去把风筝寻回来。”
语毕玉树便带着一帮小丫鬟往那风筝掉落的方向寻去,惜春得了琴姨娘的吩咐,不得已只好哄着岑紫裳陪她玩,琴姨娘则百无聊赖的往池塘里丢着鱼食,看着池塘中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抢食。
午后的阳光十分明媚,如散落的星子般飘荡在银光闪闪的湖面上,暖风穿过长廊拂过庭院里的一树海棠,再带着淡淡的海棠花香拂过琴姨娘的脸庞,最终那阵暖风在湖边打了个圈,调皮的撩起岑紫裳缀在圆髻上的长长彩带……
这本该是个宁静惬意的午后,但却被一个突然奔到湖边的身影打破了这片宁静,那个倏然出现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湖边,狠狠的把毫无防备的琴姨娘推下了湖,琴姨娘当场被吓傻了,只顾着圆嗔着双目看着那个把她推下湖的人……
那个人影推完琴姨娘后,紧接着转了个方向,把一脸震惊、傻傻的呆怔在湖边的惜春和岑紫裳也一起推倒了湖里!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琴姨娘在惜春也落水后才恍然惊醒,边用双手拍打着湖面,边歇斯底里的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救我!快来救我和我的孩子———”
这琴姨娘凑巧识得一丁点水性,所以她在湖里沉沉浮浮、并没有马上沉下去,且还能够看着推她下河的那个人慌慌张张的跑掉,她想要揪住那个凶手,但却只能在冰冷的湖里“咕噜咕噜”的喝着冷水,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越跑越远。
而比琴姨娘晚被推下河的惜春却没那么好运,惜春她压根就不懂水性,且因她是和岑紫裳一起被推下湖去的,所以岑紫裳落水后下意识的紧紧攀在她身上,求生的本能让岑紫裳边哇哇大哭、边使劲的把惜春往下压,好让自己能借着她的身子往上浮……
幸好玉树很快就寻了风筝回来,远远的一听到琴姨娘的呼救声就小跑过来,玉树看到岑紫裳在湖里起起伏伏、当下脸色一片惨白,也顾不上别的什么、“扑通”一声跳到了湖里,率先去把岑紫裳救上来。
其他不懂水性的丫鬟赶紧去找了会水性的人来救琴姨娘,这人最后是都救上来了,可惜的是当玉树她们赶到时,把琴姨娘三人推下水的凶手早已经逃之夭夭,没能把她当场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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