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寒烬守在门外，而厢房之内的人也忙碌了一晚。
天光微亮，待到鬼手推门而出的时候，寒烬看到他脸上难掩的疲惫。只听老者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切都已妥当，等她醒来照着我写给你的方子让她连续服三日的药体内的毒素基本都能清除。你家小姐虽不是个福大之人却定是是个命大的主，老朽力尽于此将来……”
鬼手后面的那句话说得很轻很轻，以至于还有些迷糊的寒烬都未听清。鬼手像来时一样背着药箱离开了青楼，只是他的手小心的护着怀中，那里有他的宝贝。
寒烬也没有太过在意那句没有听清楚的话，既然雪尘已经无碍那便好了。再说回到山庄中，还有药王在，似乎一切都不需要再多做担忧了。
推开房门，寒烬的目光落在那个趴在桌子边已经睡着的女子身上。这一夜，她一直都协助着鬼手来对雪尘实施救治。虽然寒烬不知道这个过程是不是很让人疲惫但从鬼手的面色和断刃此时有些黯然的睡颜来看，这一晚一定很是的辛苦。
看着睡梦中的断刃缩了缩身子，这两日华城的天气还是有些灰蒙蒙的，带着微微的潮寒。寒烬解下外衣披在断刃那略显单薄的身子上，她一身的劲装显露出纤长的身形却不得不说在寒烬的眼中显得有些的单薄。
而此时床榻上的雪尘，依旧面色苍白但也没有前两日所带着的死灰之色。
寒烬感觉心中一直紧绷的一条线，松了下来。虽然雪尘在昏睡中的眉心一直没有舒展，寒烬想到那晚林中的惨象多少能够明白经历了那样一场战斗的雪尘心头一直压着的血腥。
想起当年，执起利器伤第一个人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他也曾被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缠绕了很多时日。只是，当血腥覆盖上血腥，时间一长那原本令人作呕的气味也就渐渐成了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味道。
寒烬抚着雪尘的眉心，或许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这般的难以舒缓。
“为什么你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伤。”深深的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被衾之中，他深沉而又沙哑的声音并没有传进雪尘的耳中，只是，趴在桌沿的断刃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其实，早在寒烬给她披上那件外衣时，她就已经醒来，毕竟在这个让她浑身都不自在的青楼中断刃根本未有深眠。
她默默的拉扯着那件盖在身上的外衣，为何原本的一抹温暖在此刻却透出了寒意。
“你醒了？”
在断刃正想再次闭目的时候，寒烬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嗯，醒了。”断刃干脆利落的起身，将原本披在身上的外衣递回给断刃不带一丝情绪淡淡的道：“多谢。”
“不用。”寒烬默默的接过，断刃的安静和这般不像她作风的说话让他一愣不知该说什么。
“我走了。”断刃简明的说道，往厢房外走去。
寒烬方想开口将她留下，脑中闪过的却是昨日断刃一脸的厌恶说着她讨厌这里。就他思绪一转的那一小会，断刃已经走下了楼。寒烬走出厢房外恰好看见在门外的羞花，于是，对羞花交代了两句便追着断刃走出了青楼。
…………
为何天总是灰的？！
走在无人的小巷中，断刃抬头看着此时灰蒙蒙的天空。她能够察觉到自己异样的情绪，她也知道那样的情绪来自于那晚无意的回想。她知道那些都已经过去，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拥有了不一样的道路，她知道她不用在害怕恐惧绝望。可是，即便她都知道，心中的那片阴霾还是未曾远离。
为何天总是灰的？！
无人的小巷中，寂静如夜。自从芳华楼之事后，这片地方就少了许多走动的人。再加上几日的阴雨和现在这一大早的时辰，让周围的妓院青楼都安生了不少。
断刃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一间妓院，现在的时辰姑娘们都还未起。她眼中毫不遮掩的恨意，就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推进地狱一般的可怕。
“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早就出门了么？怎么身边都不带个丫鬟？”一个粗鄙的男声传到断刃耳中，同时浓重的酒味就想恶狼一样袭来。
断刃只想加快离开的脚步，却感觉有人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臂。
“难道是凤翠楼新来的姑娘么？这身装扮还真是有意思，想必你的床上功夫应该不错吧！”那些污言秽语传来，断刃的另一只手不由得移向腰际的大刀处。她眼底的暗涌已经慢慢的起伏，尚有一丝理智还压制着她没有出手。
凤翠楼就是不远处的那间妓院，显然这个醉汉将断刃当做了那楼中卖笑的姑娘。
“怎么？让爷猜中了！走走走，让爷好好尝尝你的滋味如何？”醉汉另一只手直径伸向断刃的面颊，却见断刃一个侧身打落了他的手也挣脱开了醉汉的钳制。
“滚！”断刃倾泻出的杀气和眼中的怒火，说明了她此时极度恶劣的心情。这个出现的不是时候的醉汉，却还口无遮拦的说这一些更让人恼怒的话语。
“你……你别以为爷没钱！”他那颤巍巍的手伸进怀中掏出几张银票，狠狠的砸在断刃的面颊上，轻蔑和自大就像是刺青一样出现在他脸上，嚣张着带着酒气的话脱口而出：“做婊子的还想立贞洁牌坊么？！不知道被男人上过多少次了还一副清高的模样，以为自己是烈女还是啥！！老子上的女人多了，看到钱还不都乖乖的爬到老子裤衩下来……”
然而，醉汉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骨肉分离的声音在这个无人的巷子中显得尤为突兀。他看见眼前一片鲜红，看见一个女子手中的大刀上滴下温热的鲜血，看到自己的身体——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头颅。
断刃手中的大刀并没有停止挥舞，她的脑海中一直一直重复着一些话语。
“不就是个婊子么？！生出来的女儿也早晚会去接客的！”
“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吧！”
“求？！残花败柳！你早就可以滚了！”是谁狠狠的推开那个衣裳凌乱的妇人？那般的无情可怕，但是，为什么那个妇人还是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为了你的赌债我已经……你就不能放过我们的女儿么？！她是我们的女儿啊！！”妇人绝望的嘶吼，却还唤不回她眼前这那个男人的一丝良知。
“谁知道她是你和那个男人生的野种！”
“你！”
……
“各位大爷，你看我欠下的那些钱是不是可以……”
“这一次暂且就放一放，下一次，你还有另外的女儿可以**还债么……呵呵呵……”
……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那个笑声一直一直萦绕在断刃的耳边，她的心里只有不停的说着，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不论是那些从她身体蹂躏过的人还是那个把她交到恶人手中的父亲……呵呵……父亲？！这个世界上会有那样的父亲么？！
她要杀了他们，全都杀了，一个都不留……杀……杀……杀……
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刀锋掠过骨肉的声音，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快感！都死了！一个都不留！男人都是该死的！在那个噩梦里，她有个嗜赌如命的父亲，欠下一屁股的赌债。她的娘亲，被逼去和男人交欢，用身体换钱给他还债。
可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是他再欠下更多的赌债，债主上门，他就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任人蹂躏！他的女儿，只有十岁！只有十岁！却在一夜间承受了不知多少个男人的凌辱……
那一晚她就已经死了，死得干脆死得彻底，连同那些让她痛苦的人一起下地狱！！
断刃依旧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那个醉汉早已是一摊烂泥一般，只是断刃眼前还未褪去的回忆促使着她一下一下的挥下手中的大刀，似乎只有那劈砍着骨肉的声音才能稍稍平复她心中的恨。
“住手！”是谁紧紧的抱着她？是谁按住了她不停挥舞的双手？是谁在他的耳边说‘住手’？
断刃呆滞的回过头，她的眼中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那个人紧蹦的面颊上写着震惊，是她的表现让他感到恐惧了么？那个人眼中的疼惜却又是那样的明显，他是在关心自己么？
断刃傻傻的一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只是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不自己的笑了。她听到自己暗哑的声音，轻轻的说着：”我要把他们全部杀掉，一个，一个都不剩！全部杀掉！”
她听到自己痴痴的笑声，她不再是多年前那个伤痕累累浑身疼痛躺在地上只能心中想着杀人的小女孩了！她要把他们全部都杀掉！全部！一个都不留！
“他已经死了！”
断刃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男子，他为何要这么生气？他生气的样子好丑！
“寒楼主，我不要你管，你放开我！”断刃挣扎着，然而寒烬那收拢的双手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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