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夜家的人，除了留在国寺和聊城前线假扮凤寻之外，剩余所有的人都参与了离城的屠杀。说是屠杀，其实他们并没有亲自动手，最多不过也是将秦家人绳之于法，然后将离城付之一炬罢了。
“主子，您回来了。”得知凤寻即将回来的初影，早早地回到了营帐，卸下了凤寻的妆容，和其他几位假扮侍婢的夜家人恭立守候在帐中。一看到凤寻脸色有些疲惫，在四婢的护送之下悄然回到帐中，心中的担忧总算卸了下来。
但是转而看到凤寻手中洁白的瓷罐，以及主子异常执拗地抱着它。灵敏的初影立即察觉出了不对劲，下意识地，她又看向其他人。很快，就猜出了真相的初影和另外几个人顿时脸色苍白，深掩着眼瞳下的忧色。
“这些日子，这边都还正常吗？”凤寻仿若并未察觉身后几人的互动，兀自将瓷罐放在了营帐里的床褥上，小心地用一块锦缎折起来。然后她才缓缓回身，散漫地落座在书案前，随手拿起地形图。只是拿着它，让地图上的土地展现在灯火之下。
“回主子，都还正常，这些日子望辉急着进攻，他们虽有小胜，但是都被压制下来了。我军还将战线往前推行了半里。相信用不了多久，望辉就会认输了。”初影一一叙述，将这些日子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漏。
一刻钟后，初影将事情一一禀报完。凤寻只是点点头，沉吟了一会，抬眼看他们：“你们做的很好。”偶尔的夸赞是需要的。将手中的地图随手往桌上一扔，就好像丢掷不屑的物件一般。结果香茶啜了一口，又道，“你们先下去吧。”这句话是对假扮红叶等人的夜家人说的。
三人闻后，立刻恭敬跪叩行礼，“属下告退。”然后飞身出了营帐，没有让风雪飘进帐中，就这样快速消失了。
帐中一下子陷入了安静。凤寻将脑袋靠在手上，手肘支在椅把上。初影说，望辉的先锋队队长阿诺，曾经好几次带着十来百个人在阵前无辜叫嚣，每次被打得落荒而逃，还嚣张地叫喊。因为太远听不清楚，而且为了军心着想，也没有多加理会。这些话忽然让她响起，她在的时候，也有那么一次，明明打不过自己，还在那边喊叫。
听说，那个阿诺的父亲是阿迪。他也是来杀楚歌的麽？少女的脸慢慢凝成一层薄霜，手紧紧地握着，谁也逃不掉的，一个都逃不掉。
第二日，挽凤军中，其中打先锋的也就是原来楚歌麾下的五万士兵被聚集在校场，都换上了新的武器，材质和铁不大相同，但是比铁坚硬多了。据说，这种刀戟可以砍断望辉人的刀戟，可以刺穿望辉人的守盾。有的人悄悄拿着去削木头，异常的锋利让他们咂舌不已。
望辉和挽凤的最后一战，终于开始了。
十二万对十三万，两方没有优势可言。这一场战争意味着两国的成败，所以双方主帅都镇守在军中，站在高高的塔楼之上遥遥相对，俯瞰下面的阵型，进行直接指挥。
也许，战争，是双方士兵都不想要的。但是，却又不得不面对。为了国家，为了帝王，为了自己的安宁，还有最不可以践踏的尊严。
赤炼遥望着对面一身红衣妖冶的挽凤储君，就像猎鹰一样紧紧地盯着对方。这个少女，这段日子以来，并没有多大的智略展现出来，一直是被动地接受他的挑衅，采用防守的传统模式。却不知为何，到了今日，忽然就选择正面迎战了。
难道，她在暗暗准备着什么。赤炼面上坚毅不凡，他的负面情绪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之所以对凤寻的行为产生了疑惑，毕竟当初夏季的那一场战争让他有一些忌惮。一向强硬的望辉在从来都是软弱温和的挽凤手上栽了那么大的跟斗，全拜远处的那位殿下所赐。这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挽凤，似乎要在这位殿下的手里开始转变。
那么，他就有必要在雏凤长大之前将她扼杀。漠北有‘北方孤狼’哈吉王，日夏有文武兼备、才智双绝的‘鬼神’萧暮晚，不能够再多一个强势的王者了。趁着她还没长大，让她无法翻身地挫败，这是赤炼的意图。
这一战，他选择了较为保守的矩形方阵来对挽凤的弯月形阵型，这样的弯月形阵型，还从来没有见过……赤炼开始快速计算对面方阵有可能发挥出的战斗力以及它的破绽。就在这时，手底下的一员副将急匆匆地赶来，焦急地禀报道：“主帅，阿诺那小子还在闹，他放话说，除非楚歌打先锋，否则他就不去了。”这小子，闹别扭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难怪副将着急，先锋队向来是士气振奋的重要环节。结果阿诺这小子这段日子不知道发什么疯，一天到晚违反军纪，被打了那么多军棍，还是不知悔改，天天嚷嚷着要和对面的楚歌单挑，一不小心就让他溜出去到对面的阵前叫嚣。
赤炼蹙起了浓眉，沉声道：“你告诉他，如果看不清国家和个人的区别，他就不配做望辉勇士。望辉也不需要他！”副将听到主帅都放出重话了，连连领了命就要走，却又被赤炼叫住，“如果他有所觉悟，你就告诉他，只要赢了开场之战，本帅就将解药给他，现在还不晚。”阿诺虽然有些固执地让人可恼，但是正直的也让人钦佩。他还不想让一个单纯的武士，心中埋下不干净的俗世。
两方战鼓‘轰轰’响起，随着双方的战旗一挥，两边军马顿时迈着整齐地步伐一步一步地向前进，距离对方只有七八百米的时候，战鼓陡然沉寂。双方战士们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相持而对。
在最前方的挽凤士兵忽然‘刷’地蹲了下来将盾牌挡在身前，身后的士兵立刻跨前一步，将他们手中的盾牌放在下面的盾牌之上，足有大半人高。而后，守候的弓箭手在号令之下，朝天射箭，确定了弓箭的有效射程，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这番情形，却让赤炼皱起了眉头，她想要干什么。还是要防守为主嘛，那个殿下，手段比他这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将还要狠辣，难道会选择乖乖的防守。
不会，她绝对会像一头狮子一样冲过来，恨不得立刻将他们咬杀。赤炼的思维开始快速运转，他必须要防备每一个可能。这个弯月形两边呈三角状，中间却是方阵的形状。两边和中间似乎并不相连，难道他们想要分别作战……
在赤炼专心探究对方的阵型之时，重头戏开场了。先锋队的较量，很多时候决定了己方的士气。介于大规模的战争，双方都将派出三名大将，规矩依然是‘不死不休’。
挽凤如今应对望辉的先锋军足足有五万人，全部是崭新的装备，锐利的刀锋，坚硬的铠甲。他们被一分为二，以三角的形状分别排列在整支大军的两边，中间是八万援军，形成一个巨大的方阵，和他们相连，想成一个弯月形。
由于主帅楚歌不在，所以参加开场之战的勇士需要另外选拔。所有人都为能够参加开场之战而自豪，因此，在通过真真正正的实力较量之后，脱颖而出的三位勇者顺理成章地成了开战勇士。
望辉第一个出场的就是阿诺，十五岁的少年双眼赤红，就像是挣扎着的愤怒小兽，手中提着金环大刀，傲气凌凌地骑在马上准备迎战。挽凤的迎战者同样骑着大马从右翼出来。阿诺看清对方不是自己期盼的楚歌之后，失望和焦急之情涌上心头，也不顾别人的诧异，马鞭一挥，直接朝对方的脑门攻去，这样消耗体力又莽撞的行为，就像是战场的门外汉一样。
然而，一炷香之后。望辉军爆发出了振奋军心的欢呼声——阿诺赢了。
阿诺低头看看了金刀上的缺口，露出惊异的目光，他的金刀，竟然被砍出了缺口。不由对地上的尸体予以钦佩的目光，不过很快他就再度傲立在战场之上，等待着下一个先锋者。
这时，即使是望辉的士兵，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先锋队阿诺是打算一个人挑战对面三个先锋者嘛？这太勉强了吧，就算是铁打的身子，如何支撑得了体力的消耗。这个时候，在挽凤第二个先锋者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阿诺。
战场上，黄沙飞扬。两骑来回交错，刀剑相撞在半空出划出璀璨的火花。足足有二十五万士兵的旷野之上，安静的只能听到战斗着的俩人的呼喝声，刀剑的撞击声。
少女遥立在塔楼之上，忽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半点可惜的意味，“又要输了。”话音刚落，就远远看到挽凤的先锋者从马上摔落，扬起大片的尘土，就再也没有起来。
第二场，阿诺以绝对优势胜出。想不到望辉的阿诺，小小年纪，武艺已经如此精湛，不能不算是个奇才。
凤寻没有再往下想了，她是不敢想。阿诺的武艺，会让她想到楚歌，如果楚歌在，那个小子不会这样嚣张。如果楚歌在，全场的焦点就是楚歌，欢呼的也是他们挽凤的士兵们……不要再想了，凤寻努力告诉自己，她怕自己的愤怒会让局面失控。最后，在望辉人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叫声之后，少女的叹息最终溢出，邪魅的笑容挂在嘴角，最后是想了，还是想到了那样的场景，心就锐锐的疼痛，难以呼吸。
“主子，让属下去吧。”添锦耐不住了，虽然不合规矩，但是绝不能再让对面的那个小子嚣张下去。这样对他们的士气是很不利的，若是第三次他又胜了，她几乎想象得到士兵们的低落、
凤寻笑了，没有看她，道：“你去了，能保证赢？”添锦一愣，有些不服气，她从五岁开始就习武了，资历比他老多了，正要保证，却听到主子清甜的声音悠悠回转，“术业有专攻，你和他不同的。况且，那小子，有执念。”虽然不知道他的执念是不是杀父之仇，但是凤寻能够感到他的执念，强大到发挥出了他最极致的潜力。
“我的士兵，必须是就算战斗到只剩下一个人，也抱着必胜的信念去战斗。”凤寻轻缓地说道，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去补救的原因，因为她要她的士兵拥有足够顽强的意志。
赤炼，用人不差，真的是个极好的将领。只是，你不该对楚歌用了黑色曼陀罗！少女的血眸顿时泛起滔天巨浪，煞气顿时翻腾卷涌，周围景色为之颤动。
若不是楚歌死后身上散发出了奇异的香味，她永远不会知道，原来楚歌生前就中毒了。而且是望辉才能够生长出来的黑色曼陀罗，中毒者能够产生幻觉、谵忘、意识障碍。李琦说过，楚歌和阿诺一战之后，徒手挡住了阿诺自戕的金刀，自此以后，就常常出现暂时的失明和意识模糊。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曼陀罗。
若不是中毒，楚歌也不会在中了埋伏之后，会躲不过迎面射来的那一支致命的箭。少女的神情越来越冷酷，楚歌，楚歌，我要让那些逼迫你离开我、逼迫你对我食言的人都下地狱，让他们的一生，都被时间湮没。
“最后那个呢，快出来！”阿诺在战场上叫嚣着，时而是望辉语，时而是挽凤语，不外乎让最后一个人快些出来。他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不深，但是满身的鲜血让人胆战心惊。望辉的先锋队有些不安，他们殷切地看着自己的队长。
挽凤的先锋者并不差，确切地说，是相当优秀的。只是他们的队长太过强大了，只要对方楚帅不在，那么队长在开场之战中是必赢无疑了。幸亏，挽凤的楚帅不在……望辉的士兵见识过楚歌的武艺的，无不心中暗暗庆幸。
士兵，没有不怕输的。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她的士兵，若是克服不了，就不如留在这个战场上，成为成就名将的枯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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