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管家进了偏门,拐了几个弯,走过几处亭台楼阁。穆宛冰边看边想,这谭亦彪果然武夫一个。整个谭府面积很大,就是不会布置,各个建筑之间缺乏内在的联系,没有整体风格,总体上说是富丽堂皇,可是总给人以暴发户不顾一切附庸风雅积极向贵族品味靠拢的感觉。
又走了一会儿,管家领着穆宛冰来到一处素雅的小院前,指着院门告诉她;“这就是我家老夫人住的地方。老夫人好佛,里面有一座佛堂,没有老夫人的允许,你可不要随便进去。”
“知道了。”穆宛冰乖巧地答道。
门口的丫鬟早就通报进去。等管家领着穆宛冰进到屋里,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早已斜靠在棉榻上等着他们了。
管家毕恭毕敬地领着穆宛冰来到近前,弓着腰对那老妇人说:“老夫人,我总算找到合适的人啦。这一个,保管您满意。”
“是吗?”老妇人从棉榻上坐起身,立刻就有丫鬟上前捶腿揉肩。
穆宛冰不敢抬头,只从眼皮底下瞄见了这一幕。看来这人哪,是很容易腐化堕落的。这位谭老夫人,听那几位将军说,年轻时守寡,生活艰辛,含辛茹苦养大了儿子,这样的人,应该是很体恤广大被剥削人民的,可看她现在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劳苦大众的样子,整个一个作威作福的阔太太,虽然岁月的风霜在她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只听老妇人接着说:“自从浣菊出嫁,我就再没找到一个可心的贴身丫环,像浣菊那样知疼知热。”
管家趋步上前:“老夫人,这个何冰冰姑娘您瞅瞅,是不是有那么两分浣菊的品格儿?”
穆宛冰很不爱听这话,我可是堂堂王妃,怎么能和一个丫鬟放在一起比较?可她不敢也不能吭声反驳。
只听谭老夫人叫她:“就是这位姑娘吗?走近前来,让我仔细瞧瞧。”
穆宛冰只得走过去。
管家又介绍了这位何冰冰姑娘的身世和进府为婢的原因,当然都是假的。
谭老夫人拉起穆宛冰的手瞧了瞧,又让穆宛冰抬起头来,仔细端详她的眉眼,最后满意地笑了:“好。生得娇艳而不妖媚,单薄而不弱小。”又向穆宛冰,“识字吗?”
“读过一些书。”穆宛冰边回答边在心里嘀咕,听说这位谭老夫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干嘛非得找一个识字的丫鬟。
“那就更好了。”谭老夫人满意地一锤定音,“这姑娘我要了,不过,你的名字叫起来有些拗口,我替你取个名字如何?”
穆宛冰心想,果然这老妇人有此雅好。只得顺从地回答:“但凭老夫人作主。”
“好,好。真乖巧。那就叫做浣玉如何?”
“谢老夫人赐名。”穆宛冰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梅兰竹菊、春夏秋冬之类的。
谭老夫人又向身边的一个红衣女子招了招手,那女子进内室,不一会儿拿出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锭银子和一对手镯。
谭老夫人拿起银子对管家说:“这次你办事得力,这是赏你的。”
管家眉开眼笑地接了。
谭老夫人又拿起手镯,招呼穆宛冰过去:“浣玉啊,按我的规矩,凡是我的贴身丫环,初次见面都要送她一样首饰,这对玉镯就送给你了。”
穆宛冰暗自咂舌,这老妇人好生大方,也不知这谭亦彪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双手接了,口内称谢。
从此,穆宛冰就开始了谭老夫人贴身丫环的生活。
过了几天,穆宛冰就发现,这谭老夫人并不那么耀武扬威、奢侈腐化,日常用度也比较俭省。住的院子是整个谭将军府里最简朴的;经常吃斋,不吃斋的时候,大鱼大肉也很少见到,每顿饭不过两三个菜,且素菜居多,倒是伺候她的下人们的饭菜要稍好一些;至于穿的,高档服装也就那么两三套,还是出门和会客时才穿。
谭老夫人身体确实不好,尤其是关节,老是疼痛,秋冬更甚,怕是有关节炎或者风湿病。而且,这位谭老夫人并不是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自从儿子为官,自己也当上了老夫人,就开始弥补年轻时的遗憾——没有读书认字,所以,她的贴身丫鬟都必须识字,这样才好教她,再说丫鬟不是教书先生,归自己管辖,不会像教书先生一样不耐烦或者笑话她。这几年来,在贴身丫环的帮助下,也认了不少字,只是不会写。
只是这谭老夫人脾气确有些古怪。她平时慈眉善目,说话也慢吞吞的,赏赐下人也很大方,可突然间就会变脸,看谁都不顺眼,摔东西歇斯底里,有好几次都差点儿伤着在一旁服侍的穆宛冰。穆宛冰向别的下人打听缘由,可那些人都神色慌张,摆摆手一推三不知。
谭亦彪几乎天天都来看望自己的母亲,还陪她说话。每当看到谭亦彪的时候,谭老夫人的眼睛里全都是柔和的笑意,她常常给自己的儿子斟着茶,摆好小点心,含笑看他狼吞虎咽地吃喝,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盛开的大丽菊。那天在城门口对穆宛冰凶神恶煞的谭亦彪此刻非常安静,甚至还有几分憨厚与可爱。他一边吃一遍赞叹还是母亲做的小点心好吃,松软可口,无比香甜,连葛州城里最有名的点心铺——宜口斋做的点心都比不了。
穆宛冰在一旁看得有些走神,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罢了,并不涉及什么弑君篡位、两军厮杀的阴谋与流血。可是,她很快就醒过神来。她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一个片断,一个不能说明真相的片断。而自己,就要利用这片断实施一个计划,使阴谋与流血不会变成现实。
两天过去了,穆宛冰找不到和谭老夫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因为谭老夫人这段时间几乎都在佛堂内诵经,照例由四个丫鬟陪着,捧经书的,端茶水的,添灯油的,还有一个就是负责随时搀扶她的浣玉。
穆宛冰一边陪着谭老夫人一会儿跪下一会儿起身,一边在心里祈祷这冗长的礼佛仪式赶快结束。可那个专门请来为谭老夫人讲经的老僧仿佛对每天长达三个时辰的礼佛仍不尽兴,在穆宛冰就要搀着谭老夫人回房休息的时候,又提出建议,请虔诚的谭老夫人到他所住持的海门寺捐上七七四十九盏酥油灯,还说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感动佛祖,消除业障,保佑平安。穆宛冰一听焦躁不已,照这样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谭老夫人谈心哪?这样三拖两拖,恐怕京城那边早已大乱了。
谭老夫人对这提议很是认同,当下就让下人们做准备,自己则先带了贴身丫环浣玉随那老僧往海门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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