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宁儿把凝香送来的两包花茶摊开,分成均等的几份收好。我看在眼里,却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曹丕、甄宓,怎么会是这样……
曹丕怎么会是你,完颜亮……
脑中烟雾弥漫,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不知道历史是否像书中写的那样发展,不知道我再一觉醒来是不是就可以看到萨银那张绝美的惊世骇俗的脸。
掌心的红痣那么清晰,清晰得让我经常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杨千落”这个名字。
夜里,辗转反侧的我居然想到了未曾谋面的袁熙,甄宓是他的原配妻子,倘若没有我,那么此时此刻,甄宓是否应该想念着袁熙呢?
想着想着,便因而多了些牵挂。可笑的是,明明知道过不了多久,袁熙便会被人杀害,第二天却忍不住让宁儿去打听他的消息。就算是做个样子问问也好,甄宓本人也会这样做的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晌午,卞夫人叫凝香带话过来,说是她要去京华寺还愿,两三日才会回来,本想带上我一同去的,但是考虑到路途较远,我身子刚好不宜长时间奔波,便让我留在府里。另外,如果我想出去走走,务必要带上几名侍卫。
我一听这话便精神了,原来还可以出去,印象中被俘虏的人,即使没被关押起来,也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
邺城的集市算不上繁华,却很热闹,只是,这喧嚣的背后透着说不出的气氛。毕竟是乱世,你挣我夺硝烟战火,一幕幕烙印在眼底,“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思想该是不会存在了。
转了个弯儿,街角一个卖古董的小摊子旁聚满了人,我本着凑热闹的心情拉着宁儿扎进了人群中。原来,一个书生模样的小贩在向大家介绍着他手中的一枚墨色平安佩。那几名侍卫则识趣的站到了离我几步之远的四周。
“说起这枚玉佩的渊源,实不相瞒,在下的确不知,但小桃姑娘说,这是当年项羽送给虞姬的定情信物,名叫姻缘佩。”书生模样的小贩皱了皱眉,看着手中的玉佩。
“定情信物?真的假的?要是真的还是不买的好,看那项羽和虞姬的下场,都没好到哪去。”一个壮汉朗声说着,人们也纷纷附和。
我又瞧了眼那枚玉佩,抬眼再看,小贩竟有些挂不住脸,满是为难的说道:“在下着实不懂,不如,等小桃姑娘来了,诸位再挑选。”
话音刚落,一位中年男子开了口:“罢了,李老板的东西我信得过,回头再找人仔细品品就是了。这玉佩,还有刚才选的几样我都要了……”
“这……”小贩面露难色。
还没等他说完,我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人还真不会做买卖,人家客人都说买了,他竟犹豫起来了。
“姑娘在笑什么?”小贩惊讶而又不解的看着我。
我没理会他,从他手中拿过玉佩,细细的观察后开口道:“这不是什么定情信物,更不叫什么姻缘佩。”
“姑娘懂?”小贩眼中一亮,像我投来了期待的目光。
我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这玉佩的确是极品中的极品。而且,要远比你所说的那翻缘由更为考究。”我缓缓说道。
小贩眼中露出一番喜色,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方才决定买下玉佩的中年男子更是上前一步急急向我询问。
“这是一块近黑色的墨玉佩,整块玉佩为明亮的灰黑色,纯净、灵凝,且不带一丝杂质。以手触之,玉面极其平滑亮洁,润泽怡人。”我自顾自的说着,小贩和周围的人们都在仔细的看着我手中的玉佩,时而点头表示赞同。
“一块好的玉佩,除颜色、材质、雕琢和造型工艺外,更关键的还是要有深层的内涵和思想,佩戴者才好昭示自己的期许和祈盼。”我顿了顿,小贩插嘴说道:“姑娘之见,这块玉佩又是什么涵义?”
小贩没了刚才惊喜的神情,凝眉细听,像极了好学的小孩子。我莞尔一笑,继续说道:“这块玉佩,上部对称的雕着一对螭龙,下部则为光素平板,螭龙应为镇邪避凶的瑞兽,下部的平面有意不雕,则取平安吉祥之意。因此,这一类玉佩又称‘平安无事’佩。”
说完,众人皆哗然,中年男子则一脸讨好的笑容问:“那依姑娘来看,这玉佩,能值多少钱?”
“此件玉佩,造型简洁,雕琢线条流畅,螭龙既细腻准确又生动传神,而玉面看似天成,实则大巧若拙,无雕胜有雕。综观其形制、玉质、雕工及包浆老旧程度,应为旧物,有意者可珍之。至于价值,还得老板说得算不是吗?”说完,我把玉佩递到小贩手中,带着宁儿转身离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中年男子和一张张形形色色的面孔。
“姑娘若有闲暇,定要来此赐教,在下在此摆摊等候姑娘。”小贩在我身后喊到。我没有回应,更没有转身,拉着宁儿进了我早就瞄好的一家胭脂水粉铺。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我有这么厉害,说得头头是道。褒哥哥喜爱玉,府里也收藏着好些珍品。记得李真人第一眼见了褒哥哥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就是凭借褒哥哥身上佩戴的玉佩。而我却傻兮兮的一直蒙在鼓里。
成亲后,我是下定了决心好好学习下品玉,结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了解些皮毛而已。今日是碰巧了,褒哥哥便有几枚上等的平安佩,闲来无事我也会摆弄看看,时间久了,多少有些心得。
其实我并非不知道那玉佩价值多少,也不是故意要留给小贩和围观的人们一个悬念。虽然看上去的却如此,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啊,谁知道这古代玉佩在三国时期值多少钱,说出笑话来,怕是会被轰走吧。
……
走进胭脂水粉铺,粉香扑鼻而来,各式各样精美的小盒子步入眼帘,每一个都让我爱不释手。我拉着宁儿左挑挑右看看,尽量不让人看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包子。
过了些许时候,我拿着几盒胭脂,一边摆弄着一边迈出门去。没听到街头传来的马蹄声,也没注意集市中的人们惊慌的向两边散开。就那么一瞬间,一匹马从我身侧飞过,我本能的把宁儿推开,不料刚好被马儿卷起衣袖,我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手中的胭脂也早不知飞到了哪里。
幸好我还算灵巧,转了几圈也没有摔倒,不然早就趴下了吧。想到这里,感觉有些后怕,宁儿已经傻在一旁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扑到我身边,连连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气愤的冲着那个策马招摇过市的背影大喊:“你和你的马都没长眼睛的啊,没看到街上这么多人吗?”我能想象得到我当时的样子,甄宓那娇艳的风情在我破口大骂的瞬间变得扭曲,无从寻回。
过了几秒钟,飞快的马蹄声突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逐渐清晰了的人影。
一个男子,骑着马,缓缓向我走来。
我不是傻子,可以感受到周围气愤的变化,原本热闹的集市顿时静得出奇。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不远处渐近的马蹄声。
这种感觉,莫名的可怕。
这骑马的人,想必不是那么好惹的,我该怎么办,跑吗?如果是甄宓本人,绝对不会在大街上对人又喊又叫的吧。想到这里,我越发的后悔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乱世三国,被人杀掉该是不足为奇的事情吧,况且我现在的身份,估计弃尸荒野都不会有人来找我。
屏住呼吸,我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近了,更近了,我看清了马上之人,三十多岁的样子,面目俊朗,衣着考究,气宇轩昂。却,是完颜亶的容貌。
“刚刚,是你在跟我说话?”那男子紧紧的勒着马绳,冷眼看我,跟随我的几个侍卫齐刷刷的跪倒一排,口口声声的叫着“司空大人”。
如果说,我还在停留在惊异的僵硬状态的话,那么,听到“司空大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差点双腿一软跌倒下去。
马上的人居然是曹操本尊!居然和完颜亶有着近乎相同的容貌!
不自觉的咬紧了下唇,我点了点头,大气不敢出。是恨吧,想到完颜亶对我和褒哥哥做的一切,除了恨,还留下了什么……也许有,很微小的……微小得可以忽略……
“你”男子顿了顿,掉转马头继续说道:“不愧是甄宓,果然与众不同。”说完,便又策马而去。
这回,我真的快支持部住了,傻愣愣的站在街上,同时还接受了众多不知是惊异还是其他什么的目光。若不是宁儿扶住了我,我便要拥抱大地了。
完颜亶,不,应该是曹操,从他身上我感觉到了一股强筋的灵压,之所以说是灵压,是因为我找不到更适合的词语来形容。现代相当火的一部动漫剧《死神》中,把人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气息称为灵压,每个人的灵压都是不同的,灵压越高,证明此人越厉害。曹操的灵压,起码也是护庭十三队中队长级别的,甚至更高,那是一股无与伦比的霸气。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曹操和曹丕,这一世是父子,而那一世,竟是堂兄弟。
……
回到司空府,绕过那曲折的回廊,进了自己的屋子。
天色正从明媚慢慢退成黄晕,四月间的气候,独自呆坐在窗前望去,别有一番滋味。
这不到10天内发生的事,让我从不敢相信变为了接受事实。细细回想,那体贴周到的侍女宁儿,那面目温柔待我极好的卞夫人,那有着淡漠疏离气质的曹子桓,那洋溢着才华的有着清俊脸庞的曹子建,还有那让我不寒而栗的乱世枭雄曹操本尊,当然,我也记得那个书生模样的不称职的小贩。
好似过电影一般,每个人的脸却都是那么真实。完颜亶、完颜亮……曹操、曹丕……
家喻户晓的历史,我怎么会忘记呢。就算忘记,那从小到大看了无数遍的三国演义,又该如何忘记。
公元204年,东汉南帝建安九年,曹操攻破邺城,曹丕俘虏甄宓并娶其为妻。第二年,曹操攻灭袁谭,冀州平定。建安十二年公孙康斩杀袁尚、袁熙,并将其首级献于曹操。建安十三年六月,曹操恢复丞相制度,并自任丞相……
历史,是不容改变的吧。那么甄宓呢?
公元220年,曹丕即位为魏文帝,221年赐甄宓自尽,据说死时以糠塞口,以发遮面,极为凄惨。
这就是古代吧,以因为失宠有怨言居然会被处死,即便再没有感情,也曾是夫妻啊。想到这里,不禁对曹丕有些后怕。这对历史上有名的姐弟恋,终究还是以悲剧告终的。曹丕和甄宓,一路走过,谁对谁错呢,亦或者,都有各自的无奈吧。
原本与我无关的历史,如今跟我纠缠在一起,密密麻麻铺满了心房。
李真人说,前世的因,后世的果,因果循环……
夜晚,窗外雨声绵绵,迷糊中依稀的感觉到了寒冷,我蜷起身子,压住了被角。
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空气清新,趁着泥土的气味儿还有花草的香味儿,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精神莫名的好。
吃过饭后,我拉着宁儿帮我换衣服出去走走。宁儿吓得连忙劝我说:“小姐,您忘了昨天的事了吗,都快吓死宁儿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宁儿怎么活啊。”说着说着,便又要开始抹眼泪了,我最受不了她这样。
“放心吧,只是想给卞夫人买些礼物,劳烦她如此照顾我们,咱们也该有些表示的。况且,昨天买的胭脂都摔散了。”
同昨天一样,几名侍卫跟随着,在离我们几步之远的地方,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穿过拥挤的人群,一眼便看到了昨天那个卖古董的小贩。他也看到了我,笑着向我迎来。
“在下一直相信姑娘会再来。”小贩对我淡淡的笑着,笑得让人舒心,再细细打量眼前的小贩,二十四五的容貌,温润如玉,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地道的商贩。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能否答应。”小贩俯首。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哦,姑娘放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姑娘博学多才,令人钦佩,不知可否让在下请姑娘找间酒楼一叙,请姑娘赐教。”说完便又俯了俯身,继续说:“况且,姑娘身后的几位侍卫也可包姑娘周全。”
话虽如此,但这毕竟不是现代,也不是任我胡作非为的上京会宁府,随随便便接受陌生男人的邀请似乎不符合情理。
“赐教不敢,耽误了生意总归不好。”我看了看旁边的古董摊说道。
“哦,这摊位本就不是在下的,而是由那位小桃姑娘照看的。”他指了指坐在一个古董花瓶旁的女孩,我顺势看过去。
“看来我再推辞,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了。”我无奈的一笑。说实话,我总感觉这人很特别,让我愿意靠近。
话音刚落,那个我认为是小贩的男子“请”字一出,便为我带路。后面的几个侍卫紧紧的跟随着,宁儿自是感觉有些不妥,不住的拽着我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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