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福酒楼,这该是邺城比较有档次的一家酒楼了吧,金匾横挂,宾客不断,在这乱世之城尽显着格格不入的繁华。
小二引我们进了雅阁,宁儿紧紧跟随在我身侧,侍卫们则是识趣的守在了门外。想来卞夫人已经嘱咐悉心嘱咐过,除了保护我的安全,不会干涉我的自由,否则我也没那么容易就来了这里。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有些日子了,但我依然不习惯这席地而坐的姿势,浑身别扭不说,两条腿总是不住的发麻。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坐,而是一种体罚。
“甄小姐请坐。”那容貌温润如玉的男子礼貌的做个了请坐的姿势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我惊讶的问。
他淡然一笑:“甄小姐自幼好学文书,九岁便能文识礼,关怀饥民,生性善良。在下怎会不知。在街上,怕是甄小姐也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在下不敢多嘴。”
好一个怎会不知,不过是托词罢了。我心中打鼓,看来这个人,并不简单。“不知先生怎样称呼?”
“在下复姓诸葛,单名亮,字孔明。”
话音刚落,我不禁汗颜。大名鼎鼎的诸葛孔明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还要向我赐教,苍天啊,早知有朝一日会见到诸葛先生,我早就屁颠屁颠的穿过来了。“诸葛亮”这三个字,早在我还不知道曹操是谁的时候便如雷贯耳了。
顿时,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是好。虽然在这乱世三国,我所钦佩之人不乏,霸气十足的曹操、兴汉大业的刘备,但诸葛神算在我心中的地位最重。出身鄙野,生活俭朴,不求任何利禄。随所是刘备三顾茅庐才使得他英雄有用武之地的,但是我相信,即使没有刘备,他的光芒也是不会被淹没的。草船借箭、三气周瑜、七擒孟获、空城计……
再次细细打量他,竟感觉到了他浑身散发着的光芒,胆识过人,睿智无穷。一些书中记载他身长八尺,相貌平平,八尺我不否认,相貌平平这一说我就得反驳了。我眼前的,活生生的诸葛孔明,怎么说也是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啊。
话说回来,命运待我也不算坏,心底暗笑。李淳风、诸葛亮,竟都让我碰到了。
“甄小姐请坐。”
我回过神来,麻利的跪坐在席子上,这下子也没感觉不习惯了。心中满满的疑问滚滚涌出。
“诸葛先生怎么看也是一介书生,怎会帮那位小桃姑娘摆摊呢?”机会难得,我得先解开自己的疑问,按照史书记载,建安九年,正是诸葛亮师从水镜先生司马徽后结庐襄阳隆中山隐居之时,怎会出现在邺城呢?
“甄小姐有所不知,容在下慢慢道来。”孔明依旧礼貌的说。“在下从襄阳而来探望一位忘年友人,不料在下晚来了一日,友人已搬离了邺城回乡隐居了。小桃姑娘是在下友人的远房侄女,留下打理家业照看生意。我也只好暂时借居在友人故居。昨天一位夫人看中了友人的宅子,因为只留下小桃姑娘和她瘫痪的母亲两个人,又有诸多事物要处理,小桃姑娘走不开,我便顶替她在集市摆摊,处理那些古董。”
孔明笑了笑,继续说道:“在下不才,对这古董本就一窍不通,迫于无奈,只得照着小桃姑娘教的说法胡说一气,让甄小姐见笑了。”
“先生的那位忘年交也太不近乎人情了,怎会单单留了远房侄女在这儿。”宁儿忍不住插嘴。
宁儿的话虽说不太礼貌,但这也是我心中的一个大问号。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小桃姑娘已经许配了人家,只是还未过门。夫君家在邺城,她自然也就留在邺城等待出嫁。小桃姑娘自幼丧父,母亲瘫痪,一直都受在下友人照顾,又为她挑了户好人家,让她们母女今后衣食无忧。而且,变卖的房产和古董也都做为嫁妆送给了小桃姑娘,依在下看来,仁至义尽。若不是友人的年迈老母在家乡已时日不多,定是会待小桃姑娘出嫁后再离开的,也不至于走得如此匆忙。”孔明先生语气平和,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先生的友人也是位至善之人,不过也难为先生在集市叫卖了。”我谈谈的笑着,眼前的诸葛孔明让人看着那么舒心。“不知先生今后如何打算?”
“在下待小桃姑娘出嫁后再另行安排,也算替友人做点事,毕竟在这乱世之时,她们母女没有人照应终归是不稳妥的。”
“先生也是仁者善心呀。”我再次被他的气节震撼。在这混乱的年月,换做他人,早就逃之夭夭了吧。
“只是,在下有一事想请甄小姐赐教。”偶像面露难色。
“请先生尽管说,若是甄宓能帮到什么忙自然是好,赐教不敢当啊。”我连忙说到。只是心中隐隐不安,千万别砸了甄大美女的名声才好。
“甄小姐果然生性善良。小桃姑娘的嫁期将近,宅子也已经有了买主,可是还剩下大量的古董无法处理,我和小桃姑娘都不是内行之人,对古董所知甚少,凭着友人留下的一些古董记录,也只卖掉了一两件。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先生是想请我帮忙鉴别古董以便出手?”
“甄小姐聪慧过人,在下正有此意,但不知甄小姐是否愿意。”
“能帮到小桃姑娘和先生,甄宓定会尽心尽力。只是,不怕先生笑话,我对古董可是一窍不通,那平安无事佩不过是个巧合而已。这次先生怕是找错人了。”
话音一落,诸葛孔明便又露出的难色。
“不过。”略思片刻,我开口问道:“先生说,小桃姑娘那里留有古董的记录?”
孔明点了点头,“有倒是有,只可惜大半的古董只有名字和价钱而已,至于记载详细的少之甚少。”
“知道名字和价钱,那就好办了。既是急于脱手,那甄宓倒是有个方法,不知可不可行。”
孔明听了我的话,展颜一笑,连忙起身俯首道:“甄小姐的方法一定可行,在下先谢过甄小姐,他日甄小姐如有需要,孔明定当在所不辞。”依旧语气温和,却多了几分坚定和真诚。
……
第二日,孔明按照我说的方法在集市中的一侧租下了个半个小铺,这个铺子原本是做丝绸生意的,正值乱世,生意不尽如人意,余下半边来租给小桃几日,也是个赚钱的法子。孔明先生之所以选择丝绸商铺,是有他的道理的。
按照他的说法,这年月,能光顾丝绸铺子的客人非富即贵,普通人自是不会花钱买古董的。虽然这半个铺子要比他那忘年友人原来所开的商铺小得太多,无奈过去的商铺早就卖掉了,居然就是我买胭脂的那家铺子。况且,只租几日,一般店家都不会同意。租半边的话,就容易得多。
我们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简单的整理了下这半个店铺。利用现代正流行的格子铺的设计把正面墙划分为数十个小格子,再把古董一一放上去。之后,再对应记载的资料,由小桃口述,孔明提笔,为每件宝贝都著名了明细,验明“正身”,年代、名称、色泽、价钱等,凡是所知道的,都有简单的注解,贴在了宝贝下方。放眼看去,俨然一个古董格子铺超市。
客人络绎不绝,有些是来买丝绸顺便看看古董,有些是因听闻这家刚开张的古董铺甚是奇特慕名而来。
既不必再费口舌介绍,又免去了讨价还价的困扰。所有古董一概定价销售,比起先生在街边手忙脚乱的叫卖,要好了太多了。
战国描漆玉豆、十五连盏灯、饕餮纹鼎……
其中,最吸引我的是一颗不起眼的蜻蜓眼图腾琉璃珠。明显的战国时期作品,流光溢彩,色泽饱满。其实这琉璃珠本身并无奇特之处,只不过,我心中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它似曾相识。
“甄小姐。”小桃憨笑着叫我。
我回眸望向她疾步走来,缓缓说着:“小桃姑娘,所有的古董都已经标注妥当了。”
“甄小姐,小桃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和诸葛先生。幸亏有小姐的妙方,几个时辰已经卖掉了多半,剩下的也有不少都被客人预订了。”小桃莹莹的眼分外晶透。
“那就好,小桃姑娘就可以放心的出嫁了。”我笑道,眼中小桃的脸已经泛红。
“甄小姐,看您望了这颗珠子那么久,想必一定是喜欢,请无论如何收下。”小桃郑重的把取下的珠子装在一个锦盒里递到我手上。
“这怎么可以,帮姑娘的忙本就是甄宓力所能及,再收礼物的话,还不被人笑话。”我推脱。
“小桃姑娘一番美意,甄小姐便收下吧,不然怕是小桃姑娘今后都会过意不去。”孔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淡笑着开口。
见我依旧面露难色,他指了指挂在腰间的玉佩说:“在下也收了礼物的。”我定眼一瞧,那不是平安无事佩还会是什么。
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锦盒,我展颜笑道:“那甄宓谢过小桃姑娘,笑纳了。”
……
卞夫人回府,我自是前去请安。想必宁儿和我都有同感吧,弄不清自己的位置,弄不清我们在这司空府中的身份。是客人?是俘虏?还是人家的玩物?
“卞夫人平日如此善待甄宓,甄宓不知如何感激,前些日子在市集看到这面昭明铜镜,周边纹路高雅清新。夫人一向讲究朴素自然,甄宓想到夫人会喜欢,便买了下来。”
我从宁儿手接过镜子递到卞夫人面前。
“甄小姐真是客气,这铜镜还真是合我心意。”卞夫人用指轻触着镜边的花纹,虽是温柔的笑着,却并没有看向那铜镜。“大人明日回府,到时我会安排下人引甄小姐前去请安。”
回到房里,我反复思量。来司空府多日,从未感觉像历史中所说的那样。曹丕似乎并没有想要娶甄宓的迹象,而曹丕他……自从那次在夫人房中见到后,便再也不曾碰面。和完颜亮,真的很像,总然我摸不清、看不透,花了心思去揣摩,却终是没有丝毫头绪。
打开锦盒,小桃姑娘送的琉璃珠静静的躺在里面,甚是好看。
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第二天,没有特意的打扮,只挑了套白色的襦裙,便跟随凝香去了书房。
曹操本尊,真的是完颜亶的前世吗?
虽是我前些日子见过的,心中却还是格外的紧张。想起那股巨大的灵压,我便感觉浑身透不过气来。
“甄小姐,在司空府可住得习惯?”言语中,无不透出威严与淡定。
“卞夫人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甄宓自然住得舒适。”我低头,暗暗想着,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住得习惯。单不说这儿没电脑电视电灯电话,就连上个厕所都费劲,尤为让我忍受不了的是这儿的坐姿,实在是不舒服。如今满肚子苦水,却还要说自己很舒适,如果是甄宓本人想必也不会感觉舒适。丈夫如今生死不明,自己被带到了夫君的敌对手中,道路一片昏暗。就算日子过得再舒适,但凡有些良心,有点思想的人,都不会心安理得的享受吧。
“那就好,这些日子也有劳夫人了。”曹操转向身旁的卞夫人,卞夫人依旧温柔的浅笑。
“这本是妾身分内的事。”卞夫人的语速不急不躁,不慢不殆。
曹操点了点头,“三日后,起程回许昌。”
听了曹操的话,脑袋嗡嗡作响。许昌?都城?要走了吗?我呢?
“甄小姐身子刚好,一路颠簸怕是受不住的,不如与我同车,也好有个照应。”卞夫人对曹操说着,眼神中透出的是试探还是商量,我不确定,不过可以了解到,曹操在这个女人心中的地位。
“也好。”曹操说。
我抬头看向曹操,曹操眼神复杂的望向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一眼,似曾相识。被囚禁在宫中的那段日子,完颜亶他,经常用这种眼光看我。
……
百无聊赖的走在庭院里,脑中全是曹操曹孟德的身影。我是怎么了,他不过是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了我,可是,为什么我会感到不安?
心里很乱,眼中更乱,花不像花,树不像树,眼神流转到哪儿都会聚成曹操的眼,完颜亶的眼,那眼中,有一抹娇美的身影,或甄宓、或妍哥……
随意的坐在回廊边,打算想些有趣的事情打发时间,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那天在集市,某人骑着马招摇过市,某人受了惊破口大骂,然后,我居然不经意的笑了出来。
“甄小姐在想些什么有趣的事?”一个声音,犹如浩瀚星空中闪过的流星,在我脑中一晃。下意识的寻着声音看去,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我愣在原地。
完颜亮!不,应该是曹丕。
“甄宓见过公子。”我回过神来,赶忙开口道,还没忘记礼貌的微笑。
“甄小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顿时笑容一僵,他刚刚问我在想什么有趣的事情,我要怎样回答?难道告诉他,我在想和他老爸初遇的情景?那岂不是丢人丢到三国来了。
我双手紧紧抓着裙边,脑中一片混乱,就好像脑袋里堆满了浆糊。
“甄小姐?”曹丕上前一步,想必是在为我稀奇古怪的表情感到惊讶。
“啊,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而已。”我低头答道,满脸火热。
“哦,原来是这样。”曹丕自然的坐到了回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远处的天空。我呆站在他身边,进退两难,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样的曹丕,是我不曾想到过的。俊朗的面容在夕阳的照耀下棱角分明,衬着黄晕的天色绘成一副悠然的画。这副画面,怕是令我一生难忘了……
过了许久,他看向我开口说:“甄小姐可否坐下跟我说说话?”询问的语气却让我不好拒绝,有股浑然天成的魄力。
我蹑手蹑脚的坐到回廊上,跟他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不知公子想听些什么?”
“比如,小时候的趣事?”他笑着,挑着眉毛,似有所指。我惊讶的看着他,不住的低笑。我和完颜亮,很少会心平气和的说话,即便心平气和,也夹杂着太多的无可奈何。而在这里,他却想听我所想,这就是因果吗?
“小时候,我常和绾绾,哦,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女孩。我们两个经常偷跑出去到街上吃好吃的东西。有一次,回家时被发现了……”
那晚,我对曹丕讲了许多,全都是有关和绾绾一起淘气的趣事,当然,很多地方我都做了适当的改编。他有时惊讶,有时大笑,有时表情复杂。
那晚,宁儿说我气色格外的好,回到房后嘴中还在哼唱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歌。
那晚,我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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