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生辰,转眼就进入六月。虽说古代没有全球变暖,六月的天也已经显出燥热之感。今晨一起床心里便升起一股烦躁,捏着床上的彩缎锦被,怎么看怎么心烦。
秋月进门收拾,我坐在一旁指着她正拽着的锦被,一阵烦厌地说:“待会儿把这被子换了吧,没的捂出一身汗让人心烦。”
秋月抖着被子,手上不停:“小姐,这几天您身体羸弱微恙,还是先将就着盖吧,现在的天气说变就变,万一换掉再着凉可就不好了。”
我也只好作罢。可是心里的无名火依旧拱的自己安不下心,我烦躁地四处张望,窗外的麻雀凑热闹一般,叽叽喳喳叫的人不得安生,隐隐约约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会发生。
“怎么总感觉今天有事呢!今天鸟儿也叫起来让人心烦。”皱着眉头坐在一旁,总是看哪都不顺眼。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阵猛灌,企图将心底那份不安驱赶了去。
秋月回头冲我微微一笑,安抚地解释着:“天干气躁,难免心里烦躁。不过小姐怕是听差了,这叫声像是喜鹊,是报喜来着。现在听来,树上只怕是它们占了窝,拿咱们这里当家了。”
古人云,喜鹊乃是报喜鸟。可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喜鹊向来只为我报忧不报喜!所以听秋月这么说之后,我并没有做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果然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敲敲打打的锣鼓声,夹杂在阵阵的鞭炮声中,越来越近。我疑惑地看向床边的秋月,她同样也露出不解之色。看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现我用不解的眼神询问她,秋月自然地开口:“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没过多久,她便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着我的时候眼神躲闪,欲言又止。
我的心“扑通”一声,不过表面上还是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安静地看向她,等她开口。
“嗯……小姐,没什么事。秋月服侍您去用膳吧。”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神慌乱地左右乱看,就是不敢与我对视。
“秋月。”我缓缓地吐出她的名字,静静地瞅着她,我在等她说出真相。
“小姐……”她为难地抬头,一双眼里已经盈满泪水,“您别问了!”
“你说就好,我没事,承受得住。”我冲着她确定地点头,表示我很好,其实从她近来开始的异常反应,已经隐约猜到是什么事了。算日子正好是今天。
秋月依旧不说话,咬着嘴唇,不出声地站在那里“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我没办法,只好自己猜:“是不是踏歌进府?”
她点头。
“妾氏进门不是傍晚从偏门迎进来?”我甚是疑惑,这个朝代纳妾根本不会大张旗鼓,往往挑个傍晚时分,一顶小轿悄无声息送入宅第就是,小妾的地位也很是卑微,在正房面前向来不敢自称妾氏,只敢口称奴婢。被夫君宠幸之后,也从不被允许在夫君房中待一整夜,怎么踏歌进府这般不同寻常?大清早就敲锣打鼓地大办喜事,不知道的只怕以为谁家迎娶正室呢!
看着旁边的秋月依旧不语只是一味地无声哭泣,我心里更加烦躁起来,就知道今天一定有事发生!心里满是无奈,只好巧言劝说:“我不是都说过没事,你这样哭得我看了也很难受,快擦了,一会儿引得我也哭了,被她们看见定要笑话的。”
说完站起身一步步挪到她面前,牵起她秀气的小手,放入掌中轻轻地拍着。
“王……王爷是派副将前去迎娶的。”秋月打着嗝,语句不顺地断断续续说道。
这句话什么意思?告诉我殇烨瑾不是亲自去的,就能表示他不是真心的?!呵,不管谁去,代表的都是王府的颜面和他殇烨瑾的态度!
我点头,继续问她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踏歌进府可以如此大张旗鼓吹吹打打?按照风俗纳妾不是这样啊。”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她抹掉脸上的泪痕,抽泣着:“听小海子说,好像是因为踏歌小姐在京城的影响,王爷这么做表示对她地位的尊重。”
我不再说话,顺着她的搀扶重新做回位上。地位的尊重么?我的脸面呢?殇烨瑾你将我摆在什么地方?
心底宛如针扎一般,一寸寸地疼痛。
冷静了片刻,我打定主意。“你派人将秀儿叫来吧,送我去前厅。我现在还不想吃做饭。”嘱咐她一并让人端走那碗刚做好的粥。
自古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自我爱上他,或许就注定了被抛弃的命运。也许我改后悔没有在一开始就对他情更深种,或者那样我们之间便不会有如此多的意外发生。可是,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而这一世的方颜脑子里心里甚至血液里想着念着爱着的都是裴源沁,又何来开始的对他情深意重?
所以,从头到尾便是一个错误。那么,就让我亲手了结它,以免一错再错!
待秀儿来到身前,我斩钉截铁地对她说:“我要出府。”也不管她惊讶、震惊甚至慌乱的神情,我坚定地不容更改。
“小姐!”她惊呼,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臂,哀求地话已经吐到嘴边,我手一抬制止她,“你只要知道,然后决定跟我走还是留下。”
她被我截住话头,怔怔地看我几秒,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说:“秀儿这就去准备,请小姐稍等片刻。”然后转身,毅然离去。
没用我等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车马准备的声响,透过窗口我依稀看到孔辰毕恭毕敬地守在门口,看样子他这个随行保镖是不能少的。
摩挲着前厅里熟悉到让我忽略的所有家什,指肚上的粗糙触感勾起我心底的伤感,吸吸鼻子,我仰头逼退阵阵酸涩,心里直骂自己矫情。
突然车马喧嚣声矮了许多,好像是刻意掩盖去的,紧接着便听见声声低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你要出府?”冷峻如殇烨瑾,压抑的声音里还隐含着丝丝怒意。
我骤然回身,忍住阵阵眩晕,也学他作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不甚在意地说:“恩,突然想出去逛逛。”藏在衣裙下的一只手狠狠掐上大腿,疼痛的刺激让我足够清醒。
“去哪?”他皱着眉头行至身前,一脸不赞同地看着我,言谈中已经暗示他不会同意。
“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我淡淡地看向门外规矩地站成两排的丫头随从们,他们脸上全部写着‘恭顺服从’,好像我就不该提出门一样。退后一步,我仔细地打量着今天的殇烨瑾,啧啧,果然是大日子,穿着打扮都格外精致讲究。
原本专属女子的粉色穿在殇烨瑾的身上,竟没有一分的女气和扭捏,相反却处处透着蛊惑和柔和的魅力,从不习惯佩戴头冠的他今天也破例戴上了彰显王爷贵气身份的淡黄色头冠,冠顶插一支珍珠簪,一头黑亮的发丝被仔细梳理过后,发尾正妥帖地披在肩上,如果不是他刻意摆出一副生气和愤怒的压抑样子,我真的会将他看做真正的美男子,比他人都强上许多倍。
但是,他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泄露了他的情绪也打破了侍女辛苦为他装扮出的精致形象。再加上如此敏感的场面,我心里嫉妒的火苗越烧越旺,根本一刻都不想在与他呆在一处。
“秀儿,”我扬声向外喊道,“马车备好没有?”绕过他,我向门口行去。
手臂被一只大手粗鲁地抓紧,我侧头看看抓着我的那只手,再抬头瞥向后方的他,见他只是紧抿嘴唇并不吱声,我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另一只手拂开,语气不悦地说:“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今天的新郎,现在你的家仆正在卖力地为你敲锣打鼓迎娶美娇娘,听,越来越近了。”说完我配合地轻笑起来。
“你要去哪?”还是那句话,他不厌其烦地再次问出声来。
“我回家。回只属于我自己的家。”回头环顾一圈,自嘲地笑:“这里马上就要入住新的女主人,我应该识趣地腾出地方不是吗?”
“不许去!”他脸色一暗,口气也冲起来。“王府就是你的家。”
我转过身,并不看他,只盯着他旁边的花瓶出神,半晌呢喃:“是么?那踏歌算什么,外面的声音又算什么?”然后目光一沉,瞪住他,“殇烨瑾,我明确地告诉你好了,我的家,只能我一个主人。你说的王府我不稀罕!”
毫不留恋地甩头,别以为一个破劳什子王妃就能绑住我,我不稀罕!
还没迈两步,身后传来殇烨瑾喃喃地问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我:“颜颜,你这算是吃醋么?”脚步一滞,我险些错了步子。
我这算吃醋么?应该,算的吧……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心意,怎么还能容忍他如此明目张胆,如此大张旗鼓地向世人宣告对踏歌的爱恋?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呆在王府里,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欢庆声,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一副贤惠至极的样子,根本就是对我的煎熬。
所以我才会逃避,所以我是吃醋了!
没有回答他,只是停下来,轻轻地用我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只是小气罢了。”
如果自己的洋娃娃被别人抢了,难过是因为失去了心爱玩具不舍还是为了不能以后独享不甘?
牙刷和老公永远不能和别人共用,既然被旁人沾了,那我就不要了!
“颜颜,我很累了,你却总是那么任性。”殇烨瑾疲惫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得我心里酸涩难捱,“本以为只要让你嫁给我,你的心迟早有一天会是我的,可是我错了,错得离谱。你那么爱他,甚至为他不惜杀死我们的孩子!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恨你吗?可是我还是爱你,不舍得为难你伤害你,我以为你和他不过是拌家家酒一般,坚信只要我足够爱你,早晚有一天,你会忘记他,只爱我一个人。前段日子我甚至以为已经等到了,你开始对我笑,与我如其他夫妻一般安静地吃饭,还唱那么美的曲给我听,还会为了我见踏歌吃醋,一时间让我以为幸福已经降临。”
第一次听他这样深情却忧伤地细细诉说着对我的感情,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涨满,我从不知道人前一直以冷峻漠然示人的他也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我只好背对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他下面的话。
“但你总是那么反复无常,你对每个人都很好,连王府里打扫的下人都称赞他们的王妃多么善良温婉,独独对我不是。”顿了顿,他自嘲地轻笑起来:“我说这些又有何用?”
“这次迎娶踏歌,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说迫不得已。既然你呆在府里不自在,出去走走也好。”说完他便从我身边走过,在院子里不知跟孔辰吩咐些什么,只见孔辰频频点头答应。
“不是一直想回家么,去吧。”他回头看我一眼,眼神深邃,意味深长。然后一撩衣袍大步向外走去,只留给我一道决然匆忙的背影。
我傻傻地站在门口,怔怔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知所措。难道他娶小老婆我别扭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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