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迎过来,点头哈腰:“客官,您几位?”
身边这位轻巧地抛出一块碎银子,眼神暧昧地瞥我一眼,然后径直往楼梯处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吩咐:“捡拿手的菜只管送上来,记得再送壶好茶!”
店小二满心欢喜地揣好银子,脸若桃花般将我俩人往楼上包间引去。
自进到屋内我便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可是别看他只是象征性地揽住我,我使上劲推他,却无法撼动分毫,想起刚才带我腾云驾雾,便也明白他应该也是传说中的高手。
行至楼上包间,突然听到有男子的交谈从其中一间里传出来,声音异常熟悉,隐隐约约中还夹杂着我的名字,下意识地向那个方向看去,惊得我差点尖叫出声。
从半掩的房门看进去,赫然是裴源沁和殇烨轩这两位冤家,正在里面把酒言欢。虽然辨不真切,倒也能清楚地看出裴源沁已经喝高了,嘴里诵经一般念叨的是我的名字。
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将右手举起,用袖口遮住半边脸,脚下也加快速度,希望这两位不要发现我与陌生男子单独来才好。
这要是被殇烨瑾听到风声,我几乎能预见自己的死法……
身边的他明显意识到我失常的举动,嘴角一勾并没做什么多余表示。让我几乎认为他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看我如何露馅的!
故意加快步伐避过两人目光所及之处,依然听到裴源沁醉醺醺的声音呢喃着“苦了颜颜……”,心头微酸,这一世怕是又要负了这痴心的男子。
进入包厢,我挣脱掉一直箍在肩膀上的大手,走到靠门口的位置坐下,既然已经被他带来,离开就不再是我所能控制的,所幸这男子虽外表桀骜不驯了些,倒没害我之心,我也放心随他这般独坐。
他自嘲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与我听,声音不大不小:“吃干抹净倒是做得利索。”我只当没听懂,瞅着他大大咧咧地坐到旁边,只笑不语。
“你倒是乖巧,深更半夜我将你带至酒楼也不见面露丝毫惊慌之色。”他抬手捋过一缕头发,一副了然地继续说,“该不会是你这丫头发现小爷还是个金主,想借机赖上小爷从此过那逍遥日子?”说完还做出一副被占了便宜的可怜样子,害我一口茶水险些喷将出来。
我好笑地上下打量两眼,装模作样地摇晃着脑袋,故意激他:“想得美!我家王爷那般玉树临风、桀骜不群的人中之龙我都没被迷去心智,你在妄想什么?”
果然如我所料这一句话大大刺伤了他敏感骄傲的自尊心,只见他甚是不满地瞪向我,一张稍显白净的俊脸瞬间放大在脸前,手里的扇子还在不停地抖着,被我气得不轻。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知道小爷是谁吗就敢这么折损小爷!看清楚小爷这张迷倒众生的样子,别枉费长了一对还算标致的眼睛。”
“你又没说你是谁,我怎么知道!”送他一记白眼。恩,这水晶虾仁真不错,下次来一定记得再要一份。“把脸拿开,一副狐狸样子,耽误我吃东西。那么恐怖的脸还敢说迷倒众生,是吓死的吧?”
“不许吃了!”打掉我的筷子,逼我看向他,“小爷如此精致的脸孔难道还不如你面前几道乡间野菜?好吃好喝地伺候你,就换来你一句这个?真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
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人真是净说废话,饿了当然要吃菜难道他那自称俊俏的面子能给我当饭吃不成!
“你!”这人开始气急败坏,狠狠呼出几口气。
我将他面前的茶杯端给他,“你不累么?老这么歇斯底里的,快喝口茶润润肺吧。”他倒是听话,就着我手就猛灌一气。我也不恼人家都请我吃这么一桌美味佳肴了,让他占我一下这么微不足道的便宜也说得过去不是?
放下茶杯,我继续旁若无人地试吃每一道菜,这酒楼师傅的手艺真不是盖得,每次来吃都有惊喜,味道好得让我忍不住将舌头一起吞下去,若不是顾及旁边这头牲口,早就甩开袖子大快朵颐了,哪里还装出一幅大家闺秀的优雅样子,夹一口顿一顿?
“你真是王府的丫头?”他盯着我面露怀疑之色。
“喏,这衣服不是明摆着吗?”我眼皮不抬,奋战着盘子里的百合鸡翅。
“看着不像……”他沉思片刻,又问,“不过若真是王府丫头,胆子也忒大了些,深更半夜竟敢与陌生男子私会酒楼,就不怕小爷掳了你去。不过这样也好,小爷倒想看看被王府知晓后会有什么后果?”他幸灾乐祸地说完,也夹起一块鸡翅。
“公子盛情相邀,哪里容得下小女子说不?王爷王妃自会谅解我的苦衷。倒是公子,”我故意停顿一下,拿过一旁的抹布擦净手转身对着他缓缓问道:“居然有强抢民女的嗜好不知官府大老爷知道了会不会比较异常满意?哦对了,小女子吃得异常开心,在此先谢过公子。”末了奉送一抹大大的笑脸。
他的鸡翅掉到桌上了。
他失笑,“牙尖嘴利!”
“谢公子夸奖。”
估计他从未遇上像我这样不懂礼节、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刁蛮丫头,“罢了,吃也吃了,茶也喝过了,现在能告诉小爷你究竟叫什么了吧?”他依旧不死心,我有些不明白一个名字就那么重要吗?他就不怕我告诉他假的?
想归想,但心里也明白再玩下去,就过火了,见好就收占便宜的还是自己。
“公子,自古礼尚往来,虽然女子的名讳如她生辰一般不得轻易外露,公子如果真心相询,不如先告知您的尊姓大名如何?”笑话,套不到你的身份我怎么可能告诉你我是谁!
“小爷怎么不知道女子生辰不得随意透露?”他一副“你骗谁”的表情。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我轻巧地一笑,“公子到底要不要说你的名讳,如此畏畏缩缩该不会名字十分难听不敢示人吧?”
“小爷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朵梨花压海棠,今日竟要栽在一个胡搅蛮缠的丫头手里。爷还不信了,告诉你也无妨。”他端正坐姿,一脸自恋的表情,折扇在胸前装模作样地呼扇着,“听好咯!小爷可是堂堂……”
“镇国侯世子龙信!”原本微掩的门突然被推开,我转头看去,顿时失了颜色。门口赫然站着一身华服的殇烨轩,剑眉星目,威信十足。只是习惯了他嬉笑的样子乍见他严肃起来,我竟有些不敢认了。意识到自己一身丫头装在此与陌生男子一起,我脸上发窘,硬着头皮站起身对着殇烨轩行礼:“清桐给轩王爷请安。”
被称为龙信的他似笑非笑地睥睨我一眼,挽上如狐狸般的微笑,对殇烨轩行礼:“龙信见过轩王爷,不知王爷在此,失礼之处请王爷恕罪。”声音不疾不徐,言谈神色间却很难看出臣子对王室的恭敬之意。
我不禁暗自皱眉。他们关系不好?
殇烨轩好像没有看到我,只是眼光一闪,对着我身边缓缓躬身行礼的龙信微微一笑:“世子不必多礼,烨轩竟不知世子已到京城。”
“回轩王爷,龙信奉父王的嘱托前来京城,恭贺太后六十大寿。今日刚到,路上遇到一个有趣的丫头,落脚吃饭之时便被王爷撞见。”说着还不忘将我拉上台面,我大惊,急忙低头。
“哦?”殇烨轩语气一挑,转头看向我,仿佛刚发现一样。“看装束,倒像是皇兄府上的丫头,抬起头来让我瞅瞅。”
我心里暗骂,还是规规矩矩地抬头,装出一副害怕慌张的神色,期期艾艾地看向他。
“叫什么名字啊?”他明知故问。
“回轩王爷,奴婢叫清桐。”
“不好生呆在王府,深更半夜乱跑什么?”他皱眉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我早就想好措辞,只等他这么一问:“王爷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本是奉王妃之命出门置办东西,谁知路上突然被人拦住,不由分说竟扯了人便走。奈何此人武艺高强想奴婢区区女子身单力薄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迫于对方强势屈从。轩王爷一定要为奴婢做主,这一切并非奴婢甘愿啊!”我凄凄惨惨半真半假地申诉完,还不忘眼带泪意地剜那龙信一眼,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也不告诉你我是谁!
一旁的两人全都听傻了眼,尤其是龙信更是被我颠倒黑白信口开河的说辞吓到,一副见鬼的表情瞪着我。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殇烨轩回过神来掩饰性地咳嗽两声,略带同情地看了龙信一眼,对我说:“既是这样,本王就差人送你回去吧。究竟该不该责罚自是你主子说了算。”说完还悄悄冲我眨眨眼,幸灾乐祸!我甚至能听出他话中强压下的笑。
龙信哭笑不得地看着我,鉴于殇烨轩在旁边发作不得。当我走过他旁边时,听到他压低的声音:“小丫头片子,原来你叫清桐,你等着爷还会找你的!”
我仰头挺胸装没听见走到殇烨轩身边,微微一福,“谢王爷送奴婢回府。”
殇烨轩对龙信一点头:“既然刚到京城,便好生休息吧。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便少不得。”
龙信拱手称是。
出得酒楼,马车已经配好,我疑惑的看向他,区区丫鬟这个排场大张旗鼓了些吧?
谁知他好像要什么人听到一般大声吩咐:“扭捏什么!本王有急事赶去烨王府,休得废话还不快上车,误了大事拿你是问!”然后不由分说将我赶上马车。
别扭的小孩,专门为我准备的,还偏偏找那么多由头。踏进马车的一刹那我好像看到有人影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了,不禁奇怪地向那个方向使劲看去,可是入目之处都是黑漆漆的夜色,哪里还有什么黑衣人影,低头一笑,还真是自己眼花。
就这样他骑马我坐在车上,没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王府。门口随从见是他,马上放行,谁知他却从马上下来,将我抱出马车,一脸神秘地笑:“王妃一夜不在,怕是府中早已天翻地覆。烨轩就不好再进去凑热闹了,皇嫂保重,自求多福啊!”说完拍拍我头,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害我在门口忍不住骂他臭没良心的!
认出是我,随从急忙上前,满脸焦急地对我扑通一跪:“王妃您可算回来了,要是再找您不着,丫头们怕是要集体被送柴房了!你快去看看吧!”
我一听便知自己出府被殇烨瑾发现了。想到秀儿她们可能要受责罚,心里也是急的跟猫爪一般,急忙唤他起身,大步向里跑去。
纵是心里再急,这身体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走两步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见状竟然人工搭起轿子,抬着我向春雪园狂奔。看来殇烨瑾这次火大了,后果只怕不堪设想。我一时心里也开始没底。
进了园子,我举目望去竟一个丫鬟都没见着,偌大个花园空荡荡的,只有前厅闪着微弱的烛光。撩起裙角拾阶而上,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丫头正规矩地跪在前厅,打头的正是秀儿。我心下大急。
这边早已有人一路狂奔到前厅,对上座铁青着一张脸的殇烨瑾禀告说我回来了。他听到之后脸色并没有多少缓和,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殇……”我跑进屋,双颊滚烫气喘连连,顾不得其他急切地开口,“王爷,请饶过这些丫头。是我硬要出去的,她们拦不住我只好依了我。”
他瞅着我身上的丫头装,脸色更黑了一层,但问出的话异常清冷,“去哪了?”
“去……衣坊了。”
“去哪了?”他像没听到一样,盯着我的眼睛,依旧淡淡地问着。
“去衣坊转了转。”我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对不起他,就是去衣坊了。
“啪”地一声巨响,在座的人都吓得抖了抖。
他将手从桌上收回来,仍旧用淡淡地口气:“我再问一次,去哪了?你若不想说实话也行,来人!将这些丫头都拉去柴房。既然看不住主子,留她们也无用!”
底下一片哀嚎之声,几个胆小的丫头甚至跪行过来抓住我的裙角求我替她们求情。看着冷血的殇烨瑾我心里不断地涌上悲哀。
“你非要这样吗?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才甘心吗?”我无意识地说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泪水溢出眼眶,啪嗒啪嗒地落在地板上,我懒得去擦。
他不说话,仍在执着于那么一个无聊的答案。那么孤傲地站在那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触摸不到他的心意,一身还未换过的大红色新衣在我眼里是那般扎眼。他自己娶新,他自己逍遥的名正言顺,却还要来管我是不是听话地守在府上看他多么的风光惬意,看他有多大的本事可以左拥右抱,如果我再送上一句“即使他再娶十个八个我也对他依旧死心塌地”的话,那便完美了!
“你真的,非要看到我死了才甘心吗?”气血上涌,头晕目眩,嘴里尝到一丝腥甜,喊出这句藏在心里的苦楚,整个人便失去支撑倒了下去。
伴着耳边一声急过一声的“王妃”,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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