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雨落
窗外传来隐隐的打更声,“梆、梆、梆”响过三声,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小心地将桌面收拾妥当,缓步走向门口,打算喊来孔辰便带我回去了。
打开房门,发现他早就立于门侧,上身微微向前,恭敬地低头等候。我不禁开始懊悔在里面耽误了太长时间,连累到他到现在也无法早早休息,换作平时这个时辰他早就换班了。
“孔辰,麻烦你送我回去吧。”步下台阶,我在他面前站定,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还不及他的肩膀。听了我的话,他本就低垂的头又向下弯了数寸,双手抱拳:“护送王妃本就是卑职的份内之事,何来麻烦之说,王妃这样说倒让卑职惭愧了。”
我微微一笑,也不跟他计较,只是淡淡回答:“那我们走吧。”却未见孔辰移动分毫,有些纳闷地看着他,是不是有话要说,果然如我所料,他再次开口:“王爷临走前吩咐,夜渐深王妃也累了,王妃可以先在王爷的瑾园歇息一晚,不必横跨大半个王府回您的园子,王爷专门提到,今晚他会在殿下那里,王妃可以放心住下。”
我摇了摇头:“不要了,你带我回去吧,在一处住习惯了,换地方我会睡不着的。”开玩笑,在他这里睡我不做噩梦才怪!再说谁知道他究竟回不回来,真回来了,我就是自投罗网!话说回来,我也放心不下雨落,说来说去还是回去才是王道!
孔辰见我心意已决,也不便再说什么,转身在前面带路,领我出了殇烨瑾这个园子,之前没注意,这会回去前后多了四个人支着灯笼,看样子也是王府的守卫。
“孔辰,他们是你找来的?”我指指身边打着灯笼安静走路的侍卫,“我记得来时并没有他们。”凭空多出四个人,实在是让我不想注意都难。
“回王妃,这是王爷刚刚吩咐的,王爷说您必是要回自己那里的,晚上园子里不好走天又黑,差几个人给您照着,免得磕着碰着,就不好了。”孔辰的声音属男子极为普通的中低音,语速也算平缓没什么波澜,可在我听来总有股酸涩直逼眼眶。
殇烨瑾这个霸道可恶的男人,实在有够讨厌,不是最喜欢对我冷嘲热讽吗?不是动不动就不准我出门关我禁闭吗?不是很擅长威逼利诱冒充无赖吗?怎么现在又装什么好人,怕我磕着碰着,你少找我点晦气,我就活得别提多有滋有味了!
我很庆幸现在是晚上,可以若无其事地掏出手帕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我忍不住在心里鄙视自己,好吧,我承认,这点点小事我就感动了。
一路无话,终于回到春雪园,却看到处处灯火通明,哪有睡得迹象,我十分纳闷,离开之前我都已吩咐好了,秀儿他们本该睡下,现在整个院子被灯笼、火把照得通透,这是唱得哪出?
揣着一肚子疑惑迈进大门,便看着秀儿远远地向我奔来,离得近了我才注意到她脸上挂着泪,一脸惊慌失措,待跑到跟前,“扑通”便是一跪,许久没有过这等光景,到把我跪懵了。
“小姐,您可回来了!”秀儿带着哭腔,抓着我的衣摆,“小姐,雨落公主不见了!”我吓了一跳,赶紧先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急声问:“出什么事了?雨落公主不是好好在床上躺着,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秀儿起初听您的吩咐领着丫头们都去睡了,后来觉得不放心,您出门一直没回来,公主自己睡在里面若是有什么事没个丫头服侍,总是不方便,秀儿便又折回去在公主房外守夜,本想问公主有没有需要秀儿做的,可在外面唤了几声也没听见里面动静,赶紧推门进去看,这才发现公主已经不再里面了!”
听秀儿将事情始末说完,我也有些摸不准情况,安抚性地拍拍她的手,问道:“找人去落雨轩问过没,是不是公主已经回去了?”
见我如此问,秀儿更是绝望地摇头:“秋月已经去问过,丫头说并未见公主回去,您又一直没回,我们也不知道该不该禀告王爷。”
雨落没有回落雨轩,那会去哪呢?
我想了半晌,最后只有一种可能。我转身来到孔辰面前:“你知道太子殿下住在哪吧,孔辰现在就带我去。”
如果排除所有可能的地方,就只有不可能了。
一刻也不想耽误,我疾步追随孔辰向外走去,雨落认准了司徒加洛便是程琪,她的情绪难免不会在他面前崩溃,即使殇烨瑾在,我也不敢确定司徒加洛不会伤她,我不许任何人伤害雨落,谁都不行!
孔辰领着我一路向落雨轩方向急赶,待走得近了我才发现,原来望月国的太子一直住在王府东北方向的清风阁,就在落雨轩的隔壁,难怪雨落今天出门会遇到他。
好在从我的春雪园到那里很近,再加上我心急如焚,孔辰知我不能耽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清风阁的前院,还没等我们亮明身份,就看见一名侍卫从清风阁里狂奔而出,再看清我之后,即刻跑到我面前急急地禀告:“雨落公主情绪波动厉害,还请王妃随属下过去。”
我一听雨落在这里,赶紧点头随他向里跑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王府规矩王妃身份。心里只不停地祈祷,雨落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
来到内院,发现场面一片混乱。数十名侍卫举着火把围在外圈,雨落手持匕首站在包围圈的中央,衣着凌乱表情绝望,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和白色衣裙,更是无不透着决然和诡异,仿佛下一刻她就要羽化仙去,我的心里瞬间打了个突。与她对峙的是殇烨瑾和一位身着白色锦衣的陌生男子,此时的我已经无暇注意他的衣着长相,所有的心思都在雨落手上的那把匕首上。
她要干什么,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谁能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办,才能让她放下手里的匕首不要伤害自己?我盯着那把匕首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贸然喊她,只好频频向一旁的殇烨瑾投去求助的目光。
殇烨瑾应该早就注意到我已经到了,慢慢移到我身前,不着痕迹地将我大半身子挡在身后,眼睛自始至终注视着雨落的方向,作为和亲公主的雨落她的安危波及两个国家的友好邦交,对殇烨瑾来说自是不敢掉以轻心,我心里稍稍踏实了些,只听他轻声跟我说:“你试着跟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我找机会接近她,夺下她的匕首。”
我现在早就没了主意,听殇烨瑾这样说,也觉得这已经是比较妥善的办法,“好,不过你不许伤害她。”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点头:“我心里有数,事情经过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说。”我不想追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只要雨落好好的,不管那人是不是程琪,我都不要雨落再见他,就算是什么太子殿下也不行!
打定主意,我便绕开殇烨瑾,向雨落一点一点挪过去,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对面那个白衣男子身上,我想那肯定就是长相酷似程琪的望月国太子殿下司徒加洛了。只听雨落疯狂地喊着:“你胡说,你根本不是什么太子,你就是程琪那个魔鬼!你还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会对我好,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程琪,我身上每处伤口都是你这个刽子手造成的!你就是禽兽!”越说越悲愤,雨落的情绪接近崩溃,几近失控。
我赶紧开口:“雨落,你看着我,雨落,我是颜颜,你先把匕首放下,我们好好说,雨落,听话。”我一遍遍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企图引起她的注意,然后一点点向她靠近。雨落听到我的声音,转头看向这边,身形未动匕首依旧抵在她的脖子上。待看清是我之后,向我虚弱一笑:“颜颜你也来了,你看到了吧?他就是那个魔鬼,他到死都不放过我,现在好了,他追到我这里来了,在现代把我推下楼,现在居然跑到这里害我,颜颜,你看清他的脸,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魔鬼,我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最后一句话雨落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
我吸着鼻子,努力抑制住不断上涌的泪意,尽量调整好情绪,轻缓地说:“雨落,你看错了,他不是程琪,不是他。这是殇月国,他是望月国的太子,不是现代,他不会害你的,不会。雨落你连我都不相信了吗?”伸手抹掉滑到脸颊的泪水,我向雨落伸手,“来,雨落把匕首给我,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雨落摇着头,一脸地不信:“颜颜,你也骗我,他就是程琪,怎么会不是他,他那个样子化成灰我都认得,怎么可能不是?颜颜你是被他收买了合伙来骗我的么?颜颜,你不要被他无害的外表欺骗了,他最擅长装好人,颜颜你不要信他,不要信他……”雨落一边重复着不要相信他,一边用匕首抵着脖子向后退,她的身后是一片荷花池,跟我园子外的荷花池是一体的,一直延绵大半个王府。
我担心她再退便有可能掉下池子,也不敢再向前一步,只好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哄着她:“雨落,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忘记我们才是一国的,我永远都是跟你一起的,雨落我们回家好不好,我知道你很累了,我们一起回家。回只属我们自己的家,好不好?没有程琪没有伤害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回家……”提到家,雨落神情出现了一霎那恍惚,呢喃着:“我们的家?我们还能回去吗?”我赶紧点头,注意到殇烨瑾向我做了个手势,猜测他要准备出手,便耐着性子跟雨落说:“对,就是我们的家,我知道回家的路了,来,雨落,我领你回家。”说到这里,殇烨瑾已经趁雨落不注意,移到了她身后,抬手打在她的肩胛处,接着我便看到雨落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还好殇烨瑾立刻接住了她。
我急忙跑过去,细细查看着雨落浑身上下,脖子上被匕首抵住的位置已经明显被按出了血,伤口不深只是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显得突兀难看,身上除了衣服凌乱了些,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靠在殇烨瑾怀里的雨落就像一个洋娃娃一般,那么安静地睡着,眼角还残留着刚刚哭过的泪滴,脆弱地仿佛经不起别人的碰触,伸手帮她擦去夹在眼角的那滴泪,又给她整了整衣服,我真的恨极了那个叫程琪的男人。
司徒加洛围在稍微靠外的地方,一脸焦急地看着我们这里的情形,一副进退维谷的踌躇,看得出他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到,我更是注意到从刚刚开始他便一直没有说话,我想应该是刻意的吧,已经长得像程琪了,再开口说什么的话,那种情形下,保不准会弄巧成拙,刺激到雨落。
现在他也急急地跑过来看雨落的情况,虽然知道他不是他,可是我从心里还是不能接受,故意挡开他对雨落的目光,对殇烨瑾小声地说声谢谢,看他抱着雨落出了清风阁的门,路过司徒加洛身边时,好像说了什么,待我走过,仰头看向这个陌生的男人,剑眉星目,坚毅的面容眉头紧锁,如果他不是像程琪,我想我会夸他是位玉树临风的男子,可惜……
“殿下,刚刚的情形您也看到了,方颜恳请您离雨落远一些,得罪之处还请殿下海涵。”不管他什么反应,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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