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总算是回来了！”萧雁飞拜道，先行孝悌之礼，长兄如父。

　　萧敛扶起萧雁飞，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礼了？”

　　“大哥常年在外，可想煞弟弟了！你早该回来！”

　　萧敛微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话虽如此，心中还是涌起三分愧意，萧敛常年在外，多亏有萧雁飞处理楼中事物，使得飞敛楼事业蒸蒸日上，横行南方，谁敢阻碍？萧敛目光越过萧雁飞，看向他身后众人，刘玄亦、小猴子等俱在其中，便道：“大家都辛苦了！”

　　众人齐答：“不辛苦！为飞敛楼办事，属下万死不辞！”

　　萧敛心中一热，点点头，“如此甚好！”萧敛大步跨进大院，众人跟随，云歌却落在众人之后。萧雁飞察觉，也落下来。

　　萧雁飞满面春风，低声相询：“云堂主在滕王阁大展神威，真为我飞敛楼增光不少啊！”

　　云歌冷哼一声，快步疾行，不理会萧雁飞。飞敛楼中人人皆知，云歌与萧雁飞素来不和，云歌不喜萧雁飞八面玲珑心机深沉的作风，萧雁飞嫉妒云歌深受萧敛器重，一个外人，凭什么让萧敛如此信任？二人俱看在萧敛面上，在表面上还算和睦相处。

　　萧雁飞面色立时冷下来，盯着云歌远去的背影，妒火又燃起来——“看你能傲气到什么时候？”

　　庭院深深，幽幽古柏，道旁是刚健清新的绿竹，和郁郁苍苍的桂树，酥软的风吹着，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的新绿的香。一行人转过一道廊，一个小池、一个金色亭子映入眼帘。池水清且绿，池边是吐碧垂金的细柳，柳下是含羞娉婷的玫瑰，一只白蝴蝶顺着花径悠悠扬扬的飞着，落在花上，阳光洒下一层碎金，原来已是日落黄昏。

　　萧敛终于回到阔别多年的家——飞敛楼。

　　飞敛楼足有九层，高约二十来丈。“九”乃阳极之数，正所谓“九五之尊”，“九”又象征着尊贵、崇高、权力，所以此楼最初名为崇阳楼，只因前任楼主萧时归对两个孩儿期望甚高，故将此楼改名为飞敛。飞敛楼仿宋时建筑，琉璃碧瓦，檐牙高啄，窈窕多姿。萧敛望着青石匾上“飞敛楼”三个隶书金漆大字，忽感怆然，世事沧桑，飞敛楼此时在漓江边上高高伫立，不知能经得起几番岁月？百年之后，是门庭若市，还是人去楼空？

　　萧雁飞上前道：“大哥，兄弟们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在鹤乘轩设宴为大哥接风洗尘……”

　　“不必了！”萧敛扬手道，众人大惑不解。小猴子立时叫起来：“楼主这是何意？为了给你接风，小猴子把姬娘子的陈年老窖都挖出来了，大伙儿都等着和您不醉不归呢！”

　　萧雁飞立马喝道：“小猴子，规矩些！”

　　萧敛微笑道：“明天吧，今天天色已晚，我也累了，明天再和大伙儿喝个痛快！”小猴子还碎碎叨叨不服气，萧敛朗声道，“大伙儿也早早休息吧，都散了！”

　　众人大失所望，你推我我推你，摩挲着许久才散尽。萧敛对萧雁飞道：“你也休息去吧！”

　　“大哥……”萧雁飞叹道，“你这样，兄弟们很伤心！”

　　“我知道。”萧敛长叹，“好了，你也回吧！”

　　萧雁飞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摇头叹气回清风居去。

　　萧敛瞥见云歌还立在角落，苦笑道：“你不回漪澜居么？”

　　云歌走过来，淡淡地问：“你想把楼主之位传给萧雁飞？”

　　萧敛微怔，笑道：“知我者，云歌也。”

　　“他确实比你更适合当楼主！”虽然云歌与萧雁飞有隙，但对萧雁飞的处事能力还是非常肯定，除萧雁飞之外，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继任者。“只是，恐怕现在还不是时候。”

　　萧敛点头道：“这我知晓。”

　　云歌望着高耸云天的飞敛楼，又看看周遭景色，桂枝犹绿，兰草还香，“看来过不了多久，你我要分别了。”

　　萧敛愕然，旋即一想，云歌与雁飞不和，当然不肯屈于雁飞之下，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勉强，便道：“人各有志，我不会拦你。只要你莫不辞而别，一去就杳无音信。”

　　两人相视一笑，云歌道：“这个自然。”十余年的君子之交，二人早已分不出彼此。

　　云歌离开后，萧敛独自回到飞水馆，飞敛楼不同人物各有各的住处，而飞水馆偏安一隅，与各大院落均不相邻，离得最近的分香苑也有三里半的路程。

　　飞水馆草木依旧，小园中央那一泓飞泉潺潺不息。汩汩的泉水从一个石孔涌出，沿着假山怪石，飞泻而下，像一串莹莹水晶挂在青色的假山上。飞水馆没有一个奴仆婢女，馆里静悄悄宁谧谧，唯有两只莺鸟在枝头啼叫。萧敛推开房门，鼻息闻到一股书卷香气，萧敛微笑，旧物如初，井然有序，也不见飘落的尘埃、集结的蛛网，自然是有人常常打扫过，那个人自然是萧敛的三妹——萧云清。萧敛不喜闲杂人等进入他的住处，就算是萧雁飞也不常常过来，唯有萧云清，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萧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的爱怜。

　　夜幕降临，天地渐渐暗下来，萧敛点一盏孤灯，燃起熏书的檀香，从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定睛一看，却是《庄子》。萧敛随手翻开一页就朗朗读起来：“云将东游，过扶摇之枝而适遭鸿蒙。鸿蒙方将拊髀雀跃而游。云将见之，倘然止，贽然立，曰：‘叟何人邪？叟何为此？’鸿蒙拊髀雀跃不辍，对云将曰：‘游’……”①

　　①选自《庄子·外篇·在宥》。译文：云将到东方巡游，经过神木扶摇的枝旁恰巧遇上了鸿蒙。鸿蒙正拍着大腿像雀儿一样跳跃游乐。云将见鸿蒙那般模样，惊疑地停下来，纹丝不动的站着，说：“老先生是什么人呀？老先生为何这般动作？”鸿蒙拍着大腿不停的跳跃，对云将说：“自在地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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