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甘霖已渗透了二月的枯竭,一场春雨过后,花儿更艳,叶儿更绿,到处都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梅岭上和风吹香,山间水漫带着野花的香气,芬芳扑鼻。天空是一片瓦蓝,漂浮着薄薄的云彩,碧盈盈的江水向太阳借来粼粼金光,又从天空吸取蓝玉一样的色泽。梅岭风光无限,峰峦之旖旎,溪漳之蜿蜒,谷壑之幽深,岩石之突兀,云雾之缠绕,风光之掩映,向来是个踏春的好去处。幽幽山谷间,有一个八角小亭,掩在层层叠叠的绿叶山花之中,亭子里有一蓝一白两个青年男子正驻足赏景。
萧敛眺望远处山景,看山势嵯峨,层峦叠翠,一双鸟儿凌空飞回,不觉吟道:“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云歌与之心意相通,便问:“怎么,想家了?”
萧敛叹道:“是啊,梅岭虽美,但始终不比咱桂林的山水好!”
“既然想家,那就回去看看吧!月是故乡明,风光自然是故乡的好!”
萧敛沉默,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拿起白玉酒瓶,自斟自饮起来。云歌走过来,抓起酒杯也要喝酒,才饮一杯,酒杯就被萧敛夺了去。“你大伤初愈,还是不要喝酒的好。”说着,萧敛自己又喝起来。
云歌有些无奈,讪讪笑笑,道:“为何你总是这么爱喝酒?”
萧敛盯着杯中之物,玉杯琥珀色,是陋巷酒馆珍藏多年的葡萄美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说罢,萧敛一饮而尽。
“你还有家可回,不像我,什么都没有!”云歌有些感伤,家乡又在哪儿?
萧敛劝慰道:“我的家不就是你的家么?”
云歌摇头,“那是你的家,不姓云。”
“有区别吗?我姓萧,你姓云,我们不一样是兄弟吗?一世兄弟!”
云歌点头微笑道:“对,一世兄弟。现在兄弟叫你回家,你听么?”
萧敛吐出一口浊气,朗声道:“听啊,回家,好久没有回家看看了!走,我们这就启程!”
云歌无奈的摇头微笑,这个人,总爱率性而为,要做什么事,一刻也不容耽搁。
两人匆匆下了梅岭,到陋巷酒馆交待些事宜,遣人买了两匹骏马,一路风驰电掣,绝尘而去,把整座南昌府远远的抛在身后。
云歌大伤初愈,路远人疲,行不多时,就感到臂酸腿麻,气海翻腾,额上渗出颗颗金汗。
萧敛关切道:“还行吗?”
云歌摇头笑道:“病秧子咯,哪有萧楼主精气好?”
“别打趣儿我!你那病不早好了吗?我们休息片刻吧!”
两人下马歇息,在树荫下用了些吃食。云歌看着手中的干饼,撕下一片放入口中,又扒开水壶咕嘟咕嘟的喝水。他的脸色白得出奇,显出病态,难道是这次大伤引发了旧疾?云歌的手微微发抖,这幼年时留下来的病患原以为不会复发了,想不到,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云歌是个孤儿,还记得某一天夜里,一群黑甲铁骑的黑衣人呼啸而来,烧杀抢掠,把整个庄子的人一个不剩统统杀光,临走时再放一把大火,原来的人和事就这么消散了。云歌的亲人,云歌的家,就随着那一把火焰烧成灰烬,从此,他开始浪迹江湖。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结识了个深山老道,老道见他颇有慧根,就将《碧海宝典》传与他。当他练到漪澜明镜的境界时,老道就弃他而去,云游他方去了。失了老道的管束,他又开始流连于秦楼楚馆夜夜笙歌,因为有一副好嗓音,歌声如云天之外的仙鸟凤鸣般动听,歌女们都唤他云歌,所以他便叫云歌了。最开始,云歌也想着要报仇雪恨,只是随着时光的飞逝,一切都消淡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忘记了父母亲的音容笑貌。生死枯荣,人避不开躲不过,终归是要死的,想通了此间环节,云歌就再也不想报仇了。后来,他在洛阳结识了萧敛,两人相见恨晚,拜为知己,云歌就到飞敛楼,成为了白木堂堂主。日子若是这般平淡无奇的过下去也还不错,只是,要和琳儿在一起方才好。
一想起独孤琳,云歌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这丫头,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闯祸了没有?
萧敛捕捉到云歌的表情,笑问道:“想起什么高兴事儿了?”
云歌仰起头,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有一种出尘飘逸之感,云歌嘴唇一动,轻轻吐出两个字——“琳儿。”
“呵呵!原来那丫头!说真的,我怎么也想不通,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为何你偏偏看上那么个刁蛮霸道的女子?和你的性子也相差太远了!”
云歌笑了笑,反问道:“天下这么多好姑娘,为何你独独只看上了一个许青鸾?”
萧敛一怔,是啊,天下这么多好姑娘,为何就独独爱上了一个许青鸾?萧敛目光变得落寞起来,与许青鸾相识已七年,除了最初的那段时光,这七年来一直是形同陌路。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忽然间,感觉有一只手按住了肩,萧敛抬头一看,云歌微笑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萧敛也笑了,只要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就一定能被他的柔情所化。
两人休息够了,依旧策马奔腾,萧敛归心似箭,好山好水好风光,一切还是家乡好。
桂林山青,一座座青山拔地而起,各不相连,奇峰罗列,形态万千。桂林水绿,清澈透明,青翠欲滴,水中倒映出山的模样,山水连成一片。萧、云二人舍马登船,荡漾在青山绿水间。江水泛着细细的涟漪,水色晶莹剔透,加之两岸竹林婀娜多姿,山水相映成趣,真是“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正所谓: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这里山青、水秀、峰奇、洞巧,无一不让人流连往返。在青山绿水间,飞敛楼露出它的檐角。
萧、云二人弃了小船,登岸,沿着花径迤逦而去,不多时,就走到一处幽幽的深宅大院前,举头一望——“天外飞来”四个镀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萧敛目光穿过大匾,还能看见飞敛楼的棱角掩映在薄雾缭绕的碧天中。
厚重的红漆木门咿呀的开了,一位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领着众人迎出。
“恭迎楼主回楼——”众人齐喊,声震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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