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宫闱之讳

　　冷风依旧萧索，灌涌在那无边宫墙之上，多少增添了些许光怪陆离之觉。天阶夜色，浓雾迷蒙，笼罩着这索然萧条，从远及近一片白蒙蒙的感觉。朝向天阙苍穹之上的万重天宫，在这索然之下，也陷入了无边的沉寂之中。

　　从那迷蒙寂静之中，悄然脚步声原本的细不可闻，但在此时，却被这般空洞的阔然无边的放大，从远及近，一步一声息，扣落在并肩行来的两人心中。

　　一路寂静无言，在从宫门口处行来至此，卫胄便一直细心的观察着身旁一道行走的萧瑶的情绪。只是两人都特别的静默，一时找不到一个话语的开端，便一直任着情绪这么漫散下去，直至前方冷宫宫墙。在转角的地方，因为此处年久失修，也无人打理，从宫檐上掉落在地上的瓦片，在四周一片漆黑，并无注意到之下，萧瑶一脚踩踏在那上面。“啪”的一声破裂的声音在这周围空洞之中豁然响起，将萧瑶吓了一跳，将在跌倒之际，却依偎在了卫胄的怀里，幸免跌倒。

　　“怎么总是这么心不在焉？”卫胄扶将萧瑶，关怀道。

　　萧瑶心惊不已，却被卫胄的话将今夜一直悬挂着的心堵在了心口之中。萧瑶望着这近在咫尺的冷宫宫殿，在这常年侵蚀的冰冷之下，连同这人心的温暖，也逐渐的被这冷然给占据了心房。

　　然而，在萧瑶的心中，却又有着更大的冰冷，不断的缠绕着。

　　“卫胄，大王这般猜忌的性情，是在何时才变成这样的！”萧瑶一直不忍回想，在早前替大王针灸的时候，楚王举剑相对的时候，那眼神之中肃杀的冰冷，直叫萧瑶此刻颤栗不已。

　　卫胄深深蹙眉，萧瑶此刻提起的，正是卫胄一直不怨与别人提起的忌讳。“这些事，为了你的安全，本不该让你多知，……”在黑暗中，就连萧瑶看不清楚他的容颜，都能从他那气息之中感受出他的沉重。

　　“但是，为了大王，也，……为了你我！”萧瑶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轻轻的拍着卫胄的手，将卫胄未曾说下来的话接上。在这冰冷之际，萧瑶的手是难得的温暖，轻轻的拍打在那如铁冰冷的手上，传递着这心中的一丝信念与坚持。然而这一句话，也是两人这萌发的情愫在风雨飘摇之际一丝慰籍。

　　“萧瑶！”这一丝温暖，虽在心田之内不断灌溉，但是卫胄终究是心怀朝廷之人，而此刻萧瑶，又不能以大夫的身份示人，则只能以佳人子的身份在这楚宫中周旋……思想至此，卫胄的手顿觉沉重，犹豫之际，不觉之中却将手反了过来，与萧瑶紧握。“等将大王的病医好，我定要教你安然脱身，哪怕，……丢了前程！”卫胄的声音越往后面，越听不清楚，但却一字一句的落在了萧瑶的心中。

　　此刻闻言，即便是在那桃源乡中的与世无争，也未曾能感受到这般知足。“虽身陷深宫，但，能遇你卫胄……或许，此趟进楚，是我萧瑶之幸！”萧瑶淡淡的言道，此生足矣！轻轻的偎依在卫胄的怀中，静默无言，忧心重重之下，娥眉却不住的紧蹙，“如若，我说楚王无病，你可能信？”

　　香风咫尺，软玉在怀，卫胄本该春意无边，却在萧瑶的这一句话说出之后，全身恍若冰僵，怔怔的将萧瑶偎依的身姿拉开了一段距离，欲以启齿，却终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许久之后，卫胄的话悄然的响起，却是无比的坚定。“不是不信，是绝不能信，也不能说！”身为臣子，又是自楚王负刍登基之前便视作心腹的人，多少总能猜测到楚王的一些心思。但饶是如此，他又岂能忤逆为君者的意思，“大王患的是心病，这点我一早就知道了，死了那么多大夫，多少总有一两个在临死之前，找我救命！”卫胄沉默了一瞬，在这黑暗当中，萧瑶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情绪变动，唯一能感受得到的就是他的呼吸声，渐渐的变得急促、不稳定了起来。

　　在无边的沉默之后，卫胄才继续刚才的话，“你以为这么多帮大王看病的，能有几个是庸医，他们自然也能看得出大王本身无病，想活命，就得求救于我，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你早就知道！所以，你还帮着楚王杀那些大夫！”萧瑶忍不住诧异得惊呼出口，她摇着头，“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眼睁睁看着楚王做下这等暴虐之事，亡国不外乎失民心，他疯了吗？”

　　“住口！”卫胄的声音陡然变得大声，原本那急促的呼吸声，在此刻怒意昂然之下，竟然只有那犹如猛兽一般的静肃萧杀之意，只是对着的是萧瑶，他才将那一双掌捏得关节处隐隐泛白，不断抑制住那心中的海啸山呼。“宫闱有宫闱的禁忌，帝王有帝王的隐讳！即便，你不是深宫中人，但是你此刻踏足的是天子的宫墙，你就必须遵守这一个法则。”

　　萧瑶定定的看着这陷在黑暗中的男人，与之前与自己相拥对吻时的柔情全然不似，甚至于，有些害怕他。

　　沉默良久，在这几乎让人窒息的沉寂之中，卫胄渐渐的走近了萧瑶，将她那僵硬的身躯缓缓的拥入怀中，“不要怪我，我也不想你在宫中出了什么事，这样的话，我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让你留下来的！”说着，卫胄不自觉的将怀中的人儿更加的深拥了起来。

　　“卫胄，……”萧瑶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弛了下来，也是环过了手，轻轻的覆在了卫胄的腰际处，感受着这钢铁一般的男儿的炙热。“我也想楚王，尽快的将病治好！”黑夜无边，在这唇齿间飘忽而出的一句话飘扬之下，驱逐不去那黑暗，却暗弹幽泪。

　　在黑暗之中，卫胄紧紧的拥着那温香软玉，在心中不断的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才能真正的保全萧瑶在楚王与王后之间的安危。

　　冷风拂过，在这静默之际，原本已经全身放松了下来的卫胄，突然在耳边风声悬乎继而变了一个旋律之际，突然松开了相拥的手，豁然拔出腰间系别的长刀，狠狠的朝着身后直指而去。

　　“谁？……”卫胄朝着那黑暗中冷声一喝，将萧瑶吓了一跳。黑暗之中本就不易视察，加上宫墙重重的阻隔，阴暗潮湿，常年无有阳光的照进，萧瑶根本见不到有任何身影与异动，只有那呼啸的风声与卫胄那异于常时的严肃紧绷。

　　“会不会你看错了！”萧瑶有些颤抖的扶着卫胄的手臂。

　　然而，卫胄却全然不似萧瑶一般，依旧紧肃着的神情直视着前方的无边漆黑，瞳孔中一闪而过的肃杀，扶着他的手臂的萧瑶依稀察觉，他握着长刀的手在加深着力道。

　　“出来！”卫胄赫然又是一声爆喝，依旧朝着那漆黑中吼去。

　　在卫胄的这一声吼叫之后，突然在黑暗之中一声宫檐上掉落的瓦片被踩碎的声音，似乎是在害怕着朝着前面奔跑着去。

　　依稀传入了萧瑶与卫胄的耳中的，还有那娇柔的声音因为害怕而显得颤抖，隐约传来：

　　“原来，原来你们有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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