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初相见

　　天大亮，昨夜的一切风波，在黎明尽后，第一道晨曦的曙光折射进楚王宫，照耀在天阙之上，迎照着高高天龙朝天怒吼的阔嘴中。冷宫是在最偏僻之地，晨曦照打不进这层层的宫墙抵挡之中，只有那如同一贯守候在墙头上方的身影，迎着那初升的一轮红日，将那长长的影子斜斜的拖在冷宫的宫墙上，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楚王一夜宿在冷宫，在今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心中恍惚，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在今日顿醒的刹那，瞬间只觉得一片空白，在一阵镇定的沉思之后，才稍微的记起了一些。“这里是哪里？”楚王望着这周围生疏的景致，在他的印象当中，简陋得几乎此生从未踏足过这等地方一样，陌生且冰冷。

　　难得的一夜，楚王是这样孑然一身的清爽之觉，周围只有依稀缭绕着的药香之味，异于自己寝殿中那些西域的奇香，这里反倒有一股清新出奇的感觉。随着好奇的步伐探索，楚王从这简陋的宫殿中绕了一圈，从旁边绕过，是那书房一类的桌案，上面的竹简颜色昏黄，可以看得出这摆放着的年月。

　　“楚宫之中，竟然有这等所在！？”楚王将手抚过那桌案上的竹简，心中虽有疑云笼罩，但是却是莫名的一股舒心之觉。书房的后面，是这座宫殿的内殿。没有走到书房的最尽头，是不大容易找到这内殿的。

　　内殿的宫门似乎也因为这年月的久长而破旧不堪，半虚半掩着的门，里面依稀有烛影之光晃动着，楚王好奇之下，推开了门踏进那内殿当中。内殿之内是一贯的阴暗，一室的春暖却不似外面那清冷之觉，如似一个闺房一般的打扮，整个内殿中除了一桌一案一张床，再无其他。

　　桌案上，萧瑶手捧着那竹简药卷，在烛光的照映，一夜劳累，此时已然捧着竹简趴伏在桌案上沉沉的睡去。就连楚王的步伐及至自己的身侧，熟睡中的容颜依旧无所察觉。

　　楚王的眉头深拧，望着这烛光下的容颜，安静宁逸。烛光在没有关紧的窗缝中吹拂了进来，晃动着那烛台上的跳跃红色。“她是何人？”楚王诧异，站在萧瑶的跟前许久，原本戒备的神色也因为萧瑶的熟睡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注视着萧瑶的双眸也逐渐的缓和了下来。

　　伸出手取出萧瑶旁边的竹简，乍一眼看上去，全是医药书籍，楚王更是犹疑了，在将竹简放回桌案上的时候，触碰的声响却是惊动了萧瑶。在猛然睁眼的时候，楚王乍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将萧瑶吓了一跳，在看清楚是楚王的时候，却是刹那的怔忡。“你，……你醒了！”在怔忡了一瞬之后，萧瑶挤出口的，只有这一句话。原本双眸当中的酥松睡意，也在惊吓之余早飞天外。

　　你醒了！

　　这样随意的一句话，楚王却是惊愕了许久。在这深宫之内，谁见到他不是胆战心惊，曾几何时有人能这样对他说话，他沉吟了一瞬，点头“嗯”了一声，随意坐在了萧瑶旁边的椅子上。

　　“你醒了，我去唤卫胄过来！”

　　卫胄？！

　　楚王在听到萧瑶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眉头瞬间凝了住，却也在下一瞬间释然，朝着萧瑶起身步出的身影道：“不急，卫胄就暂且然他先守着，……”他突然眯起了眼，直勾勾的望着萧瑶此时不自然的神情，不知是这房内的烛光昏暗，还是与楚王这么独处的尴尬不自然，使得她的脸色微微发红。

　　“你知道孤王的身份！？”楚王略带疑问的声音已然没有了刚才初见到她熟睡容颜那般隐去锋芒的温柔，此刻依旧是平常那个莫测阴鸷的楚国君主。揣测着萧瑶的神情，却是一点也不容她从眼前逃离的步步紧逼。

　　“嗯！”萧瑶沉默着，淡然的点着头，却不敢稍带于这个君主的问题。她大约从卫胄的话中多少能猜测到楚王的脾性，这样阴鸷暴戾的君王，若不是久病缠身，从这双深不见底的双眸中，也可以觉察出是个不易相处的人，加上上次假扮成宫监，被他仗剑直指的情形尤然在目，就是不知道楚王此时能否认出当时那个宫监就是她所装扮。

　　故而在此刻楚王的目光扫量之下，萧瑶越发的紧张不自然。

　　“你是大夫？”楚王眼光扫过刚才萧瑶所看的那些竹简书籍上，淡淡的问了一句。他又将手伸出将那些竹简拿到跟前，随便的翻阅着，却心不在焉。

　　“是，桃源乡的大夫！”萧瑶战战兢兢的回答。

　　得到了萧瑶的这个回答之后，整个内殿中原本的静逸，在楚王将那竹简重重的摔到桌案上的时候，萧瑶蓦然全身紧肃了起来，望着楚王此刻不觉察出息怒的容颜，如果能逃，她绝对不愿与他独处。

　　楚王站了起来，侧眼打量着萧瑶此刻苍白的容颜，不复刚才的红润，双唇止不住的颤抖，在强力遏止之下，萧瑶只能紧紧的咬着下唇。楚王上前一步，她退一步，就此僵持对峙着，空间似乎凝固在了当场。

　　“你很害怕孤王？”楚王逼近萧瑶，在将萧瑶逼至墙角的时候，他的话轻轻的拂出，但是却带着令人不可忽视的威严，伸出手擒住萧瑶的下颚，迫使得她的眼神与自己的冰冷相对峙着。

　　“怕！”萧瑶坦白的回答，被迫与他直视的眼中却是隐忍的坚强。

　　“哦！”楚王倒是饶有趣味，放开了擒住她下颚的手，稍微的转身，却不移开步伐，颇具意味深长的问：“却是为何？”

　　萧瑶戒备着，至此都不知道这个楚王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知道，他不好周旋，只能照实回答：“所有替你医治的大夫全部都死在了你的手上，你说能不怕吗？”

　　“因为他们都知道了孤王的秘密！”楚王也毫不含糊，侧过头瞥了萧瑶一眼，冰寒阴鸷，“你也应该知道的吧！”他的声音如同会杀人的剑，在一步一步的试探之下，给萧瑶的感觉，就是如同拿着这把会杀人的剑一步一步的朝她紧逼，直到无路可退。而萧瑶也在这个时候，彻底的明白了之前卫胄的担忧与用意，这个君王，阴晴莫测，暴戾嗜杀，她在他的面前，全然似那待捕羔羊，半点不得反抗。

　　“我知道，甚至还知道更多！”萧瑶忐忑着，在与楚王对峙的这一瞬间，几乎要将这包藏在心中的害怕全部迸射了出来，却在心口处化作粗重的喘息，不断在心中祈祷着他能够放过自己。

　　在这个时候，萧瑶知道，要想在这个君王的面前逃脱，就得打好心理战术，即便自己此刻怕他怕的连步都不敢移动，但是绝对不能就此怯步。而且，卫胄就在外面守候着，她如若在这里触怒了楚王，到时候卫胄会不会受牵连都难以定论。

　　“但是……”萧瑶揣揣的开口，在心中惊疑不定。

　　“但是什么？”

　　萧瑶咬着唇，心中的迟疑在对上楚王的冷峻的时候，心里莫名的壮直了胆气，“但是你若想真正的安枕无忧，就最好听劝，医者父母心，绝对不会对自己的病人下手的！”

　　楚王忽然轻蔑的扯开了一抹笑，好笑似的看着萧瑶此时严谨的态度，却是带着一丝打趣的味道，问：“难道你会以为孤王现在就想要你的命？”楚王似乎洞穿一切的开口，一时叫萧瑶无法适从，同时也错愕在当地。

　　“卫胄就在外面？”楚王明知故问，未等萧瑶开口，他却径自朝着殿外走去，萧瑶见他踏出了内殿，霎时放松了警惕。却闻得一声犀利的脆响砰然从外面响起，是楚王走出的刚才那间简陋的书房。

　　而一直守候在殿外的卫胄，在听闻到这一声犀利声响之后，蓦然从外面奔跑进来，脸色上尽是仓皇。在进到殿中的时候，瞥见楚王端正的站在当地的时候，显然，卫胄并没有想到这一声摔东西的脆响会是楚王故意而为之，目的也就是想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冷了一瞬之后，卫胄才发觉自己的怔忡与失态，跪在了地上，“参见陛下！”他忐忑的抬起头，不赶正视楚王的容颜，“大王，不知今日身体，可有异样！”

　　楚王颔了颔首，在卫胄的这一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楚王才豁然发觉，自己全身如同被洗涤过一遍的感觉，只是身体有些乏，却比平常早晨睡醒时要轻松得许多。“卫胄，你找的好大夫！”楚王突然冒出这一句话，从那冰冷的语气之中，卫胄并不能揣测出他的话里究竟是喜是怒。

　　只知道，楚王并无要惩处萧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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