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遇袭
“回先生,属下以性命担保,此事若有半点夸大或虚瞒,属下愿受车裂之刑。”
那黑衣人恭敬地单膝跪在下方,上方的那人只是背对着这黑衣人,修长的手指在红木椅的扶手上轻轻叩敲着,长长短短的声音弥漫在整个夜色里。
“照你这样说来,她还活着。”
那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时间沉淀过的厚重感,却又不动声色,令人听不出他话中所要透露出的真实意义。
“是。属下跟踪多日,她与四方北国尚楠凉尚将军的手下影卫颜轹同行,颜轹竟未出手将她擒回四方北国看,可以确定她不是拓跋长安,所以……”
“拓跋永安还活着。”他说这句话时终于带上了极淡的笑意,那人抬手饶有兴趣地捏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九年了。从当初云隐寺血案到沂南楚国的所谓猎猫成功,再到今天,我真是好奇,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人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开口时声音里满是威严,
“既然她还活着,就带着你的手下,替我去请她前来一叙吧!”
“属下领命!”
那黑衣人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远处,似乎有淡淡的血腥气味在飘散。
夜色仍是深重,程攸迷迷糊糊醒来时,竟发现是在颜轹怀里。
“大侠,快告诉我现在我在做梦。”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说道,颜轹低眸瞟了她一眼后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攸攸,你没在做梦,昨晚放心不下你我就在这儿睡了。不过你可不可以先看看自己,这身衣服可没少一件,别一副我好像对你做了什么的样子好不好。”
“大侠!我们俩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发生!这证明我太没魅力了好么!所以请你告诉我我现在在做梦啊!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程攸终于瞪着一双大眼睛揪住颜轹的衣领,恨不得把颜轹的鼻子都咬掉。
“哦?”闻言,颜轹勾唇魅惑一笑,“那攸攸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对你做点什么,你会觉得很遗憾咯?”他一面这样说着,一面翻身便压在了她身上,一手撑在她耳边,一手缓缓扣上她的衣带,兀自笑得诱惑十足。
程攸不甘示弱地反手搭上颜轹腰际,另一只手竟毫不迟疑越过颜轹撑在她耳边的手臂,抽掉了自己用来束发的紫色绸带。
“大侠,打架你是很厉害啊,不过嘛,这回事可就不一定了哦。”
颜轹眸中顿时有光一闪而过,似是初见时一般的,他似狐的双眼危险地微阖,那时刻带着笑意的唇暧昧地吻上程攸的耳廓,那带着温热气息的话语就这样闯进程攸耳中,落在她的耳膜上,
“攸攸,我猜你一定不知道,对正躺在自己床上的男人说这样的话有多危险。”
程攸挑挑眉,就着他的姿势附上他耳边,道,
“当然知道。不过……”
她话未出口,三支银针已自她手中滑出,直直飞向房梁。顿时响起一声惨叫,一黑色人影落了下来,捂着肩跪倒在两人面前。颜轹扬眉,一身整齐地蹲身到那黑衣人面前,笑得明媚,
“这位仁兄想来是还不知道,这攸攸的房梁,只有我能呆呢。”
他身后,程攸再次用紫色绸带绑好自己的发,倚着床栏,懒洋洋道,
“这位兄台,你我素昧谋面,怎么就有兴趣蹲在我居处的房梁上等着看我给您演一出春宫戏?”
那黑衣人闻言,面色竟变得极难看,急道,
“我可没看!”
“哦?”颜轹抬起掩锋,用剑柄拍了拍那人的脸颊,“那么不知兄台蹲在房梁上是想干什么?”
“我……”那人话未出口,窗外竟响起一阵笑声,程攸面色一变,下一刻便已与颜轹站在了这房内的另一边,而先前她所在的床上落满了屋顶瓦片的残骸。五个黑衣人在那方站定,那受伤的黑衣人则握着肩退到五人身后。
五人为首那一人举刀正向程攸,道,
“在下奉我家先生之命前来请永安小姐回府上一叙,说来,我家先生与小姐您还是故交呢。”
“故交?”程攸笑,抬手捋了捋自己脑后束起的发,神态随性“若是故交,为何不亲自前来?若是故交,几位兄台前来请我回府上一叙,又何必蒙面黑衣?最后,兄台想来是找错人了,我并不认识您说的那位永安小姐。”
“哈哈!”那人听程攸此言便笑起来,眼里竟透出歉意来,“是在下唐突了。永安小姐您可是,啊!”
那是程攸第一次看到颜轹的掩锋出鞘,那速度太快,快到程攸只能看到青锋出鞘时掠过如光线般一闪而逝的模样和颜轹那一刻严重浓重的杀意。
领头之人已死,按理说跟来的人应当做鸟兽状散,可是这余下五人却在相互交换眼色后,四人抽刀直接扑向了颜轹与程攸。那原本被程攸的银针所伤的人才于此时反身逃了,待那人遁逃后不久,天边顿时燃起一簇绚丽烟火。
程攸也终于抽出流景鞭,正面迎战。
片刻后,待程攸和颜轹一同推门走出那房间时候,正看见大厅一片狼藉,哪里还有其他房客的踪影。程攸见了此景面色顿时大变,转头对颜轹道,
“大侠,替我去请大夫!速度要快!”
话音未落她便转身向沈栎阳的客房寻去,待她急急推开门时,正见沈栎阳长发披散,一身狼狈地缩在客房角落里。
“公子!!——”程攸慌忙冲进门,急急撩开沈栎阳披散的发,顿时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和因为痛苦而狠狠纠结在一起的眉头,这时候的他哪里还有半点文质彬彬的风雅气度,他左肩深深嵌着一柄断剑的前端,右手还紧紧握着那断剑,手掌早已被剑锋划破,鲜血染污他一身白衣各处,触目惊心。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程攸不敢碰他,深怕沈栎阳身上还有伤口会被自己一时冒失触及,她手足无措地坐倒在他面前,她甚至不敢伸手抱住他。
“猫儿……”沈栎阳的气息太微弱,他睁开眼看见她都似乎耗费了太多的力气,可这是他眼里竟流淌出一抹释然,伤痕累累的右手终于松开了那柄断剑,他向着她抬起手,眼前却突地一阵模糊,使他险些失去重心栽倒下去。程攸终于一把握住他伸出的右手,顺势扶住他,让他可以倚靠在自己身上。
沈栎阳的鲜血还在顺着伤口一点一点染透他的衣衫,那身白衣在此时让程攸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鲜血的红印在白衣上太过清晰,程攸想要装作看不见让自己冷静下来都是徒劳,她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在面对沈栎阳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时候,她还是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公子、公子,你别吓我,大夫很快就来了,别睡好不好!别睡!”
程攸就那样捧着沈栎阳那只伤痕累累的右手,不能用力用力握住也不能用自己早已经被眼泪沁湿的脸颊去触碰,因为她怕,她怕用力握住他的右手他会疼,她怕自己的眼泪碰到他的伤口他会疼,可是她更怕,更怕这个时候的自己冷静不下来,眼泪过于汹涌让他看见,他会疼。
沈栎阳那样侧卧在她腿上,她还能感受得到他呼吸的气息,那样的时候她才知道这呼吸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宝贵,她在心底一次一次祈祷,她不停重复着对他说不要睡,对他说别吓她,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甚至不敢想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沈栎阳吃力地抬起右手,温柔地如同八年前那个夜晚一般拂去她颊边忍不住的泪水,还是那清清冷冷的声音,他说,
“猫儿,别哭,我疼……”
不过六个字,程攸低下头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她双手将他的右手从自己的颊边捧开,不敢不用力却轻轻包裹住他的整只右手,额前略长的发挡住她的眼,沈栎阳只看得见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紫色的衣衫上。她哭泣,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那样无声地,忍不住泪如雨下。
颜轹其实知道自己回来的很快,可是颜轹更加知道,再快的自己在这时候的程攸看来都太慢了,那大夫一见到沈栎阳立即大惊,唤着颜轹同他一起小心翼翼将沈栎阳抬到榻上,期间程攸就那样跪坐在地上,任眼泪一滴一滴染湿自己的紫色衣衫,一动不动,没有声音。
直到颜轹伸手去扶她,她才挥开他的手,自顾自扶着墙一点一点极缓地站起来。
跪坐得太久,双腿又酸又麻甚至带着胀痛,可是她拒绝颜轹伸来的手,她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出了沈栎阳的房间,颜轹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终于垂眸,走出房,带上门。
颜轹没有跟着她回房,而是自顾自踏出了这间客栈,他的身形太快,饶是程攸学过浮光掠影尚无法追上,更何况于旁人。
而程攸只是随便找了一间房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她狠狠扣上门,只一刹那便背倚着门滑坐在地,她的双手无力而不可控制地颤抖着,低下头,她便能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没有一滴是自己的,都是沈栎阳的。
都是沈栎阳的。
程攸抱住自己的头,终于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遇见我?为什么要记起来?为什么我这个害人精不知道自己滚开?为什么我还奢望着呆在你身边就好?为什?为什么,现在的我双手沾满你的鲜血,却无能为力。程攸,最该死的人,根本就是你!
仍旧是夜,那个人也仍然坐在上座,听着恭敬跪在下方的人说着行动失败的原因。
“属下失策,没有想到那两人武艺竟如此了得。”
“行了。”那人打断道,“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找借口。”
“属下,甘愿受罚。”
那黑衣人认命而顺从地拜下,那座上的人却笑了起来,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必如此挂心。哼,六个人抓不回她,就派六十个人,六百个人,六千个人。总之,我要她活着跪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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