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瞧见亮光，直至那抹明黄下了轿辇，来到跟前，傻傻地看着，那样的眉，那样的眼，那样的容颜，便是大昭乾元帝顾衍，便是天子，便是我的夫君。耳畔一声低笑，才猛地反应过来，慌忙收回目光，行礼，砚辞恭请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衍伸手将我扶起，永巷夜风，散开淡淡玫瑰花香沁人心鼻。他望着我，笑道，你终于来了。

　　听那声音，略微低沉，还带着笑意，忍不住就脸红了。是，我来了。

　　起身，抬头，不意间撞入一双如墨般的眸子里，忍着慌乱羞怯，唇角弯起，展露自己最美的笑靥，道，皇上进屋吧，砚辞备了些冰镇杨梅，皇上用些消消暑。

　　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毫无章法，直到他在主位上坐下，偷眼望去，仍旧是适才那抹笑容，才平静下来。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他是我此生的夫君呵，我该敬他，该爱他，不该怕他的。

　　欢颜端了冰镇杨梅过来，我接过，递予他，皇上请用。

　　见他抬手捶了捶肩，似有酸痛，想来是处理政务乏了。于是，便走上前，伸手按在肩上两侧，掌握力度，轻轻按捏。皇上整日为国事操劳，辞儿帮不上忙，只能替皇上按按肩，让皇上舒服一些。

　　屋里一片安静，烛火忽明忽暗，右侧屏风上印出两个人影，我望过去，竟怔了片刻，那景象，竟是那般温馨。自己想要的，其实真的很少，不过是与自己的夫君，平淡度日。然而，在这红墙之内，一般渺小的愿望，却似一生也无法实现。

　　见皇上跟前的冰镇杨梅已去了大半，方才停了手，俯身端开了盘子。这些冰镇之物还是少用些方好，要不然反倒不益身体。是砚辞想得不周。

　　剪水双瞳盈盈往向他，脸颊微红，指间藏于广袖中交握，似还残留着他的暖。皇上可觉得舒服些了？

　　顾衍牵过我藏于袖中柔荑，放在掌中婆娑着，微笑着望着流盼清眸，辞儿，难为你了，考虑的如此周到，朕舒服多了。

　　羞涩地，直直望向他，再次出了神，那样的笑，那样的从容温和。我不由想到了那睿亲王，他们两人有着相似的轮廓，只是眼前之人更加棱角分明，气质更为雍容大气，一举一动均是皇者风范。这般的男子......怪不得，怪不得在这九重宫帏，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女子，明知不该动心，明知不该爱，却仍旧是义无反顾，只为一时恩宠。

　　缓缓摇头，声音婉儿，这是辞儿该做的，况且，辞儿亦只能为皇上做这些而已。砚辞的夫君是一国之君，肩上担着的是社稷重任，日夜操劳。砚辞不懂这些大事，无法为皇上分忧，所以，只能在衣食上照顾皇上。

　　纤细的手被握在宽厚温暖的掌中，连耳根都忍不住要红了。是错觉么？竟觉得，这一握，便已是天长地久。

　　耳边传来一阵朗笑，下一瞬，已被揽入怀中。舒太尉真是养出一个好女儿来，砚辞可有小名？

　　忽的，距离被拉近，温柔的呼吸围绕在头顶，耳下听到的心跳声沉稳有力，让我觉得安全。仿佛只要是呆在这个怀抱中，便可逃开那些血雨腥风。

　　在家时，娘亲一直唤臣妾辞儿。

　　辞儿？好听，既然如此，日后朕也这么喊你。顾衍的声音就在耳畔，带着温柔。

　　忽然想起太后娘娘所嘱之事，心又顿时凉了下去。我只是想要最简单的幸福，却求而不得。那件事......那件事若真做了，若败露了，最无法原谅我的人，便是眼前的我的夫君，我拖付终生之人。

　　从顾衍怀中起来，小手抵着他胸膛，眸光如水，清丽容颜因那压于心头的忧虑显得楚楚可怜。他是帝王，是一国之君，明知不该多言，却仍旧问了出口。皇上，您是辞儿的夫君，是辞儿的天。那是不是，即使外面的天塌了下来，辞儿也可以躲在这怀中，无需害怕？

　　我在期盼什么？明知不该向他期盼任何的。若有一日，他真的知晓了，又怎会容得了我。

　　他用了几分力，将我抱在怀里，辞儿，朕是你的天，不管天崩地裂、风雨再大，有朕的怀抱，辞儿都不会再害怕。

　　看着他的眸，眸光幽深绵长，忍不住眼眶竟有些湿了。皇上，衍郎，倘若我做了那样的事，你还会是我的天吗？还会为我遮风挡雨吗？

　　轻扯出往日那般的笑靥，太后说过，皇上最喜的便是天真浪漫不带造作的笑容。凝视着他眸中的自己，微有些调皮地道，辞儿谢皇上恩典。

　　宫外传来梆梆梆的声响，有打更的宫人经过。粉颊俏脸不由又绯红起来。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紧张害怕着接下来的一切。

　　他揽着我在锦榻边坐下，手抚柔腰，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隔着纱衣在玉背上轻抚着。转头面对，双手轻抚我的脸颊，在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望着我的如水双眸，眼中含着深情，辞儿，你记着！以后朕是你的天！无论发生什么，朕都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收到一丁点伤害。只要有朕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任何人都不行。

　　烛火跳动，我望着他的眼，听着他那番话，心下不由一颤，有千般万般地委屈从心底冲了上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要如何说。那般肮脏丑陋之事，要我怎么开口？如若说了，是否此刻的柔情便会烟消云散。

　　太后既想出此计，就不会做无用功，她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让这个孩子......想到此，更是一阵恐惧。若真是这般，那么我呢，即使事成，亦是难逃罪孽。更何况，如果出了纰漏，我便是那亡魂。她是高高在上无人可撼动的太后娘娘，而我呢？算什么......

　　思及此，眼眶便无声无息地红了。微有些颤抖地手，紧紧地揪住眼前人的衣袖。

　　皇上，太后她......辞儿本不该说这番话，只是......前些日子辞儿被召进过奉安宫，见过睿王的孺人王氏，太后娘娘也跟砚儿提了子嗣......

　　想要合盘托出，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一半下去。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上，夹在中间的我，又该如何？一个口口声声说的荣华富贵，一个温柔深情的轻声抚慰，我该如何？我能如何？

　　顾衍握紧我颤抖的小手，紧紧将我拥入怀中，辞儿，不要想了，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怕。

　　靠入他怀中，告诉自己别再想了，其实我又怎能想透呢！只能等到必须做选择之日，再来面对。他那般聪明，明知我话未说完，也不问，也许，他很快就会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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