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乐道殿的一干人等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如当日去锦宫阖宫宫人一般。经了昨日琼妃一案,顾衍对后宫众人皆以冷颜相对。行宫之中气氛低迷。重华殿中种种历历在目,皆数印入后宫众人心中,顾衍大动干戈一查到底,扳倒了琼妃。那些在暗地里高兴的人却也不免心惊,琼妃的下场难保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而我,算是逃过了这一劫。还因在重华殿中被审,成了险被琼妃娘娘所污所害之人。一时之间也赚尽了众人的同情。
清晨,气候难得凉爽,本是好眠时光,竟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如今已无人再去提起琼妃,每每有说到的,也都瞬时变了脸色岔开话题去。可我却仍旧做头恶梦,每每梦见她告诫我,不要成为第二个她。
如今,身怀六甲一事已然六宫皆知,与苏姐姐也彻底地鄱了脸。这一步步,都按着计划进行着。只不过这只是个开头而已,接下去会发生些什么又有谁能预料。整座后宫无数双眼睛盯着,各怀心思,防不胜防。只求上天垂怜,助我渡过此关。
既已无睡意,索性便起了。趁着时辰尚早日头未出,去睢园逛逛。换了身浅蓝色对振式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插上浅碧色玉钗,腰间松松的绑着墨色宫涤,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丢开欢颜浅吟,只一人独自往那芭蕉坞而去。
芭蕉坞内,数株芭蕉枝叶相错,掩艳阳天光,只落得一片荫蔽。偶有微光从缝隙中散下,斑驳了青砖地面。
行于芭蕉下,未走几步,竟是看到一熟悉身影,正坐于芭蕉坞下回廊之中,摇扇赏景。一时之间,竟是怔在原地。她亦是像我望过来,才不过几日光景,她似憔悴了些。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始终还是不够狠心的,碰上如此场面,惟能想到的便是转身要走。敏贵人起得可真早,倒是我扰了贵人赏景之兴。
苏萱雯转过身来,柳眉轻蹙,随即却展了眉,脸上亦挂上了盈盈的笑意,却是疏离。起身朝我行礼,道,苏氏见过贞小媛。贞小媛万福。
礼节周到,挑不出一点错来。
暗暗地皱了皱眉头,也是当即便散开。往昔我与她,也是有些情份的,岂料一朝会生分至此。也罢,当日做此决断时,便该料想今日。既断了往日情份,那这剩下的只有礼数了。
然而这心里亦是不甘的,想她对我的怨,恨,想她当日走得决绝,心中便不由一疼。我的良苦用心她无法体会,我亦不能明言。
淡笑了一下,却笑得有些牵强,虚扶了她一把,道,苏姐......敏贵人无需多礼。既遇上了,不妨一块儿坐坐吧。
生生地将一声苏姐姐拦在了舌尖,既是做戏,便要做得圆满,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见她神色憔悴,却又忍不住关心,贵人近来想是清减了些,可要多多注意身子。
谢贞小媛关心,只是夏日闷热,实在没什么胃口罢了。说罢,却又是用眼神扫过我的腹部,到是贞小媛看着气色不错。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着也得想着法子多吃点补品。
见她如此,便知她是记恨了,也好,她越是恨,便越不会跟我有牵连。只是......难保她不会走向另一边,若是那样,指不定还会出事。
劳敏贵人记挂。
与她之前,也算是知根知底,便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压低了声音道,舒氏这儿倒是有句成语,想同敏贵人探讨探讨。所谓鹬蚌相争,后头是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如今风头正盛,自有人看我不顺眼,也定会有人出手使绊子。有的是人等着看好戏,坐收渔翁。那宁妃便是其实中一个,她知晓我的秘密,而重华殿中一事也证实了她绝不会帮我,甚至会痛下杀招。而今琼妃一系已经倒台,后宫之中钦妃华妃并不主事,这也意味着宁妃之势将日益壮大。
依苏萱雯的性子,恐会为人利用。只见她轻摇团扇,浅浅一笑,可是谁又知道谁是鹬谁是蚌谁又是渔翁呢?说不定那一开始最弱的那个反到会变成最后得利的渔翁了。
听她那般说,想来是在暗示她自己了。如此也好,至少她已将我的话听了进去,日后是福是祸,都是各人造化。别为了一时意气,若到时候我的肚子拆了穿,我自是逃不开去,而那些与我对干之人亦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这毕竟是宫帏丑闻。
芭蕉树下无风过,微显了燥意,遂是团扇轻摇,道,敏贵人说的是。那就将且看着罢,敏贵人向来聪慧,到时候还怕看不出谁人是鹬谁人是蚌。而这三者之间,敏贵人自是通晓该身居何处的。去锦宫的传闻,敏贵人可曾闻得?
是什么事?我近日闭门不出,竟是有些消息不灵通了。只见她一副惊讶不知的模样。心中冷然,我与你说这些,不过是看着往昔那点情谊,你却是如此敷衍。敏贵人可真是糊涂了。去锦传闻在你我进宫之时便已然是传开了的,只道是一夕之间阖宫宫人俱被换了,这其中之意,只怕非浅。莫不是一人有事,众人株连罢。
顿了顿,轻言,这宫里,多的是身不由已。如若可以,明哲保身,不谓是上策。敏贵人若是听得进舒氏今日这番话,还请务必仔细参详。
多谢贞小媛提醒。这宫里,锋头太露可不是好事。今日这话我也还给贞小媛,希望你能小心思量了。苏萱雯只淡淡一言,暗讽我锋头太露。心中微微冷笑,只道今日自己白做了一番好人了。
起身拂了拂裙上褶痕,不再看她,那就谢过敏贵人了。
随即转身,出了芭蕉坞,一直待走得远了些,方才敢回头,望向那仍坐于亭中之人,幽幽叹气。后宫争斗,至死方休,我什么也做不了,你我毕竟姐妹一场,虽我有利用你之心,亦是在顾全于你。你既不领情,日后如何便与我无干系,便是你自己寻了死路去,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缓缓回身,离去,如同来时,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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