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看到眼前这一幕，更是大怒不已，竟是朝着我与顾衍冲了过来。李归田见情势不对，忙叫两个有力的内侍将宁妃架住。我惊吓之余，更是往顾衍怀中躲了躲。

　　宁妃未能动弹，只能冷笑骂道，舒砚辞，你得意不了多久的，圣宠在身，多的是人想要你死。

　　我身子微微一颤，冷冷道，纵然是有再多的人想我死，我也不怕。

　　宁妃一愣，不再发一言。

　　顾衍已觉厌烦，只摆了摆手道，黎氏作恶太多，不配这宁妃封号。

　　她紧紧地盯着顾衍，面目显得清冷异常，皇上是要赐臣妾死么？也好，死了干净，臣妾死后，黎氏一族也算是尽了。只是可怜了嫣儿，我的嫣儿......

　　我看见顾衍的眸中闪过一丝沉痛与不舍，双拳收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收紧。我知他的心软了，纵使宁妃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他却狠不下心来。虽然他一直因忌惮黎氏而疏离宁妃，可正如宁妃所说的，他们之间也曾是那样恩爱过。

　　顾衍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道，宁妃黎氏，毒害皇嗣，陷害贵嫔，害死慧嫔，废除妃位，迁居永巷。

　　我的心中泛过如水波一样清泠泠地痛意，顾衍竟是心软若此，她害了那么多的人，他竟还留着他的性命。

　　白珏怅然大哭，我知她心中的不甘，只因我与她是一样的。

　　宁妃被带了下去，临走前未再说任何话，只是深深地瞧了顾衍一眼。

　　夜已深沉，顾衍倦得很，遣退众人，命白珏将我送回云岘宫去。我弃了辇轿，缓缓走着。永巷中的风兜面刮来，吹得衣衫鼓起，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冷意。

　　夕影走在我的身侧，欢颜、浅吟、白珏、君怜跟在后头。夕影悄悄地抹着眼泪，妹妹竟是从未想过宁妃竟是那样的人，妹妹竟成了她害姐姐的帮凶，险些就酿成大错了。她涩涩一笑，宫灯映照下的面容带着娇怜，幸好姐姐无事，如若不然，妹妹纵是万死难辞其咎。

　　她脸上的担忧和歉疚是那样的真诚，若是以往，我定会毫不犹豫地信了。可是如今，我再不会信了。

　　缳儿两月大的一个午后，日头是那样的好，照在寝殿之中是那样的暖，而我的心却如寒冬的冰雪，冷入骨。善静渊说，夕影有一段日子身子不适，是他照顾的。他曾在她那儿，不慎露出过那一块帕子，夕影似瞧见了又似未瞧见。

　　善静渊说，或许是他多心了。在这后宫里，我已没有几人可以信了。善静渊说的话是我不会怀疑的，可我却宁愿自己是听错了。

　　仔细回忆着当日的种种，总觉得太过蹊跷。抱琴的撞，帕子掉出，夏婉心的一口咬定，一切都太像一个局了。夕影，若非是她，他人怎会知善静渊身上的帕子，又怎会知那帕子与我有关？曾有一段日子，她日日与我一道，自然见我用过那帕子，才在善静渊错手掉出的那一刻认了出来。

　　没想到竟是连她，也是在处心积虑要害我。

　　我强忍住心头涌起的厌恶，面上浮着温婉笑意，素手微带冰冷地拉住她的手，夕影说到哪里去了，你也是毫不知情的。我亦不会因为这个而怪你。

　　她垂了头，微带了惆怅，可是姐姐在皇上心中是那样重要，只怕皇上会怪责我。

　　你别这般想，不会的。夜深了，快回去歇着吧。

　　夕影点了点头，带着宫女穿过永巷中的一道宫门离去。

　　又走了几步，君怜朝我跪了跪，道，此边宫门通往浣衣局，奴婢就不送贵嫔娘娘回宫了。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好，你回去吧。日后好好保重自己，依你的年龄，这两年也该放出宫去了。

　　君怜的神色中有一丝丝木然，奴婢的心愿已了，纵然这一辈子都呆在宫里也无所谓了。她瞧了我一眼，唇角动了动，终是问道，卿怜她如今......

　　我幽然而道，她足不出户，亦无半分宠爱，此生算是要老死深宫了。

　　哦。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朝我福了福身，转身离去，背影落寞而苍凉。曾经，她们主仆三人一同进宫，而如今，却只剩得她一人。

　　白珏上来扶着我缓缓走着，银牙暗咬，透着深浓的不甘心，她竟然还能活着，奴婢真是不甘心。

　　我只拍了拍她的手，未语。

　　白珏明白我的意思，只默默地送我回朱鸟殿，朝我深深地跪了跪，转身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

　　此恨此仇，难道就是将她扳倒就能报的么？无论做到何种地步，那些死去的人，是永生永世都回不到身边来的。昔日旧物还在，却不见当年那人，泠泠笑意犹似眼前，却又如隔了经年岁月。

　　夜风穿堂而过，带着一种悲凉之意，袭上锦衣广裳。我要如何做，才能平复心底那深深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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