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破轻裘,雾縠如波。唇边笑意点点,懒靠于榻。放眼六宫,宫娥女史虽多,可这属厉害的,还真是莫过于那吕妍。虽是个狡猾多端的,可若是真能收服了,却也不为是一件好事。
纤指抵额,微有些头疼。闭眼凝身,半晌功夫,帘外脚步声盈盈。未几便见俏丽女子于帘外垂首低眉,盈盈拜倒。宫正司吕妍给贞嫔娘娘请安,娘娘福寿安康!
免礼,吕姑娘怎是他人能比,无需多礼。自有聪慧伶俐宫娥掀起珠帘,拥了吕妍入得内室,上了茶,方退下。
本位还未用点心,不如吕姑娘陪着本位一同用一些,可好?
一旁服侍的宫娥已拿银箸,递于她。
不懂审视夺度之人乃愚人,她吕妍可不是。落落大方却不失宫女尊敬的随着入内室,流光眸转撇过那精致糕点,淡淡一笑随着落座一旁,小口轻食,甜而不腻内带一股花香,浅浅开口,奴婢多谢娘娘赏赐,这红豆糕有补血功效却不甜腻,想来御膳房花了许多心思,娘娘身怀龙胎多食有益无害。
自食了一块红豆糕,方道,请吕姑娘过来,本也无甚事。只是......近日送过来的几件衣服,竟是有系腰的。底下宫女未留意,就收着了。今日取出来,方才知晓。其实,自是送回去改改便可,只是本位觉得,还是知会一声吕姑娘较妥。若是,他日,在其他宫的主子也是送错了,只怕......到时候追究起来,倒会连累宫正司一个治管不周的罪名。
浅笑着,停顿,所以,便是劳吕姑娘,来这一趟。
吕妍忽的满脸恐慌之色,起身跪拜在地,苦不堪言却镇定自若道,奴婢该死,不知尚服局如此粗心大意定查出来宫正司严惩不贷,给娘娘一个交待。娘娘教训的的是,娘娘明鉴宫正司恪尽职守一刻也不敢怠慢定是那个小妮子糊涂送来了,奴婢明日定亲自去尚服局取好衣服给娘娘送来。
语顿,接着道,还是娘娘想的周到,这种事马虎不得,娘娘海量没怪罪已是对宫正司浩荡恩惠,奴婢在此谢过娘娘不罪之恩。
不罪之恩?我都还未说如何罚,她倒是先开了这番口,不愧是个聪明人。这样也好,自己也就顺势给了她这个面子,两厢皆得好处。
这事本就罪不在宫正司,本位又怎会怪责于你?尚服局可能是一时大意,忙中出错。日后,吕姑娘多多提点,也就行了。
侧头示意,欢颜亲自扶了吕妍起来,送回位子上。
待其坐定,方又温言道,六局统归宫正司掌管,吕姑娘肩上责任倒是不小。早前便听得吕姑娘治六局有方,待明日本位若遇上沐宫正,可要好好说道一番。
吕妍感恩戴德的再三叩谢,佯装战战兢兢的坐回檀香木四角雕花木椅上,垫着蜀绣百鸟争鸣细软坐垫,婉言,娘娘谬赞了,谢娘娘夸奖,奴婢只不过是尽忠职守,尽自己本分,放眼六局人才济济,奴婢只是万种之一,尘埃罢了。奴婢进宫不久纯属乃沐宫正教导有方,宫中姐妹相互扶持,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了。
听她一番说辞,心下却是暗暗一笑。说话行事,果真是滴水不漏。虽她口中是如是说,一副恭敬谦卑模样,然,她并非是这种人。面上仍是笑意温婉,吕姑娘这么说,可就是谦虚过了。尽忠职守,吕姑娘自然是做得很好。然,这六局虽是人才济济,但是何样之人方才能位于六局之上,本位可是看得很清楚。
这宫中女子,皆是一般的。做宫女的羡慕六局的,六局又争着要坐到宫正之位。只不过,并不是什么人,都是坐得起得!
沐宫正进宫也很多年了,年岁渐长,吕姑娘跟随她,得了机会,本位自会替你说话。
这般说,她自是听得懂。
颔首对欢颜道,唤了浅吟过来。
趁欢颜去唤人之际,复又同她道,本位知你与浅吟有所隔阖,本位今日就做一回主,替你们和好如初。
说话间,浅吟已到,与我面前行礼后,走至吕妍跟前,自斟了茶水,敬于她陪不是。
静坐一旁,等其如何反应。
吕妍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聆听我言语,再三行礼口中言谢而过。浅吟虽然表面温和,眸中的不服不难看出。吕妍只是淡淡一笑,低头轻轻铭一口茶,半晌不语,而后方笑意不减地行礼道。
娘娘言重了,奴婢与浅吟姑娘不过几面之合,哪有隔阖之说,奴婢与浅吟姑娘同入宫为奴,姑娘命好被分配到娘娘身旁,奴婢素来不怨天尤人只是安安分分遣去宫正司为女官,又有几人知道其中辛酸。一生为奴便是尽忠奴婢的本分,又何苦私下妄自菲薄,奴婢斗胆今日请娘娘回一个公道。
吕姑娘说得严重了,你既有如此容人雅量,日后修为必定不浅。吕妍此人,向来心高气傲,今日令浅吟与其斟茶陪礼,算是替她做足了面子。
她言语字字珠玑正义禀然,眸中微红,有何事也不难听出,似楚楚可怜姿态。
叹息一声,接过浅吟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道奴婢是直爽之人做不来假事,平日挨上位之斥也就罢了,今日娘娘也开口奴婢更加不好拂了娘娘面子,往事如烟,奴婢已经不记得了,但奴婢做不到毫无瓜葛,那是欺骗娘娘。指望日后和各个宫女和睦相处,互相扶持,奴婢回去自当自我检讨。
见她这般,便是一笑道,吕姑娘无需妄自菲薄,进了宫正司,虽是辛苦些,但却是前途无量。等来日,还有谁敢小觑了你去。
轻摆了摆手,欢颜自去端了个黑色檀木雕暗纹匣子来,启了上头铜扣,露出里头一对翡翠玉琉璃镯,呈于其面前。
这物件,未经内务府登记,吕姑娘只管放心用。
缓缓起身,由浅吟扶了走至其面前,沉声轻言道,本位行事,向来是人与我善我与人善。吕姑娘冰雪聪明,应是明白本位之意。
吕妍虚抬柔荑抹去眼角泪珠挥斥衣袖挡住欢颜递上的厚重赏礼,巧笑嫣然,缓缓道来,娘娘明鉴,并非奴婢不识抬举,尚服局今日知错实属奴婢有失职责,娘娘海量未曾追究,奴婢心中有愧。不敢收下,还望娘娘体谅奴婢。
见她抬首毫不忌讳与我对视,娘娘心善后宫有目共睹,奴婢保证日后此事不再发生,奴婢惶恐,娘娘心中海纳百川,奴婢亦不是小人得势不识好人心目中无人之人,天地可鉴!
见其不肯收,微有一怔,而后瞬间便是明了过来。亦不再说何,只挥手让欢颜将盒子收了起来。呵,竟想着在我面前耍这把戏,不过......也算她做得巧。所谓物以稀为贵,这太容易被收买的,他日也容易背叛。既是如此,本位也就不勉强了。这机会,你我来日自是多的是。
见其凝我目光,不闪不避,确有几分胆色。如此之人,方是我要之人。吕姑娘平日忙碌,本位也就不耽误你做事。等哪里有了闲暇,吕姑娘自可来这翠微斋,这门定是开着的。
吕妍淡然若之一笑而过,欠身再礼,娘娘真是性情中人,奴婢佩服,过些日子藩王进贡物品奴婢替您留意些。再派人送过来,娘娘看可好?
微点头,二人心照不宣,只待来再聚。那就有劳吕姑娘了。欢颜,送吕姑娘出去。
待送她走后,欢颜回来道,主子早晨还提醒和小媛,道这吕妍难用,可奴婢不明既是如此,为何主子还要费心拉拢于她?
轻执一块红豆糕,入口即化,淡淡豆香于齿间。眸光渐冷,难用......却并非不能用,而别人用不了,却非我也不能,我倒是想试试。看其今日反应,却是欲迎还拒。我所出条件,皆是两厢得利,她不会笨到推却。而此等心计之人,若是不好生加以利用,倒真是可惜了。
欢颜仍是一脸忧色,主子不怕她......
我转头轻睨她,怕?若怕,还成何大事?我却想看看,是她手段通天,还是我道高一尺。
心下自有思量,吕妍此人,心计深沉,做事果决。若为他人所用,只怕来日对己不利,不如趁早,收为已用。不过,这样的能人,只怕亦不只我一人会拉拢了。
偏了头,去看镂花长窗下放的一只精致银白点朱流霞花盏,色泽清雅。内插新折的几株雪白梨花,洒了清水微露,更觉娇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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