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年后,中秋。
念秋对着油灯那一豆光芒,仔细的绣着一块盖头,门帘打开,香坠笑眯眯的端了一盘石榴:“姑娘,看,刚才静文小姐差人送来的。”念秋抬头笑着说:“可好了,你如今刚刚有了身孕,昨天不还念叨着想吃酸的么?”香坠将盘子搁下坐在念秋身边,看看念秋手上的盖头说:“姑娘的手当真是越来越巧了,巧姑娘留不住,我看啊,姑娘也就快要有人提亲了。”
“胡说呢,谁能知道我啊。”念秋笑了,说完,脸色却有些哀伤。林红玉死了以后,念秋追着问了好几天到底娘亲怎么了,为什么不让她出门,最后,刘妈妈被问烦了,将所有的事情详详细细的给念秋说了一遍,从那天起,念秋再也没有提起过林红玉,香坠看看念秋,想想的确足有十年,念秋连“娘”这个字都没有说过。自从念秋被禁足,不但不能上学去,家里老老小小的缝补也全部都给了清风苑,念秋从五六岁就每天五更起,三更睡的干活,随着念秋的针线越来越好,夫人小姐的私用都是让念秋来绣,静文小姐下个月出阁,大小物件足有上百,念秋已经绣了将近半年了。
“姑娘,今天中秋,咱们待会也去院子里赏月好不好?”香坠看念秋的表情难过,连忙岔开。
“好啊,你去准备准备,将长寿哥也叫出来,咱们这里也不来外人,没那么多忌讳,总不能你陪我过节,倒让你们夫妻分离。”念秋笑着答应,自从念秋被禁足,清风苑里只有香坠和长寿伺候了,三个人竟如同一家人一般的相互扶助。
“好,我这就去做两个菜,姑娘,好歹歇歇眼睛。”香坠出门,回头嘱咐着。
念秋将盖头拿起来抖抖,仔细看看上面的花色,正红的盖头上绣了百年好荷,静文不喜欢龙凤纹,连嫁衣上绣的都是莲花,薛惠芳为了让嫁衣看上去即端庄素雅又大方富贵,特意让念秋用银线来代替白色丝线,绣出的莲花银光闪耀,分外动人。
“姑娘,出来吧。”香坠在院子里叫,念秋放下东西出门一看,院子里摆了小方桌和三个绣墩,桌子上有三盘菜和一盘石榴,长寿从后面出来,拿了一壶酒说:“姑娘,今天咱们也喝点酒可好?”
“好,咱们也喝些乐和乐和,香坠姐姐,你可能喝酒?”念秋坐下,香坠和长寿两人方才落座。
“我就不喝了,姑娘,你也少喝些,长寿,你就陪姑娘喝两杯,然后就去你那些狐朋狗友那里喝酒去。”香坠给念秋倒上,念秋端起来说:“我敬你们一杯,这么些年了,耽误你们一直照顾我,念秋心里感激你们。”说完,念秋喝完了一杯,香坠端起茶来喝完说:“姑娘,说句轻狂的话,咱们也算得一家人了,你就别和我们客气。”
长寿将酒给念秋倒上说:“姑娘,我们两口子敬你。”长寿嘴笨,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可是这酒杯一端起来,念秋还是感觉很感动:“谢谢。”两杯酒喝完,长寿傻呵呵的冲着香坠笑,香坠白了长寿一眼说:“去吧去吧,少喝点酒,要是再跟醉猫似的回来,休想上床睡觉。”
念秋低头笑笑,长寿傻呵呵的笑着点头出门去了。念秋和香坠闲聊一会,香坠将半盘石榴吃掉后,看夜色已沉,便说:“姑娘,早点休息。”念秋答应着,帮忙将东西收好,香坠回自己房里睡觉去了,念秋依旧坐在灯下继续工作。
念秋正忙着,门帘一挑,念秋以为是香坠,头也没抬说:“怎么了,睡不着么?”
“姑娘。”进门的却是一个男子。
念秋一惊,抬头看去,那男子站在门边很有规矩的问:“在下林文政,偶尔路过,看见院子里几杆竹子很好,便擅自进来,打扰之处,还请姑娘原谅。”报出姓名,念秋就知道这个人是林夫人的亲戚,连忙下地说:“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林夫人?”
“噢,林夫人是我姑奶奶。”林文政回答着,眼睛却大量了念秋好几圈,心下暗自感慨说,这宅院我也算得常来常往,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妙人儿在此。
“噢,原来是文政表哥,刚才无礼了,还请文政表哥见谅。”念秋连忙见礼,林文政听到表哥二字更加糊涂:“我也算常来走动,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表妹?”
“文政表哥见谅,这清风苑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走动的,请表哥赶快离去,出去了千万不要向林夫人,大伯母,二伯母提起见过我。”念秋不想林文政在这里待的太久,并没有回答林文政的问题,直接下了逐客令。
林文政虽然满心疑问,却依旧道声打扰,迅速离开了,出了清风苑,往樨香楼去,上了樨香楼的假山,就看见苏遥苏远苏驰搂了几个小丫头在假山上喝酒调笑,三人看见林文政,连忙招呼:“快快,你去什么地方找小娘子了,现在才来?”
“你们啊,在这里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自己老婆看见?”林文政坐下,旁边一个小丫环端上酒水,林文政顺手将丫头搂在怀里,三人听林文政这样说,呵呵笑了起来,苏驰说:“我那婆娘忙着陪我娘消遣,哄不得我娘开心是回不来的。”
“快说,刚才去了哪里?”苏远怀里的丫头面红耳赤的任由苏远的手在她怀里游走,还不断的将荔枝剥好送进苏远嘴里。
“呵呵,这府里我也算常来常往,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一个表妹?”林文政喝一口酒,掰过丫头的头,嘴对嘴的喂了丫头一口。
“还有你没见过的?怎么可能?”苏遥早就醉醺醺的,丫头在他旁边坐着,不住的给他扇风。
“清风苑的一位。”林文政说完,大家突然都安静下来,半天,苏驰才开口说:“果然还是你色胆包天,清风苑的那一个,别说你,我都有十年没见过了。”
“这是为什么?”林文政不由得感觉奇怪。
“我家三叔是我家老爷庶出的儿子,没活过二十岁就死了,留下个遗腹子是个女儿叫念,念秋?念秋!我那三婶娘是个尤物,耐不得寂寞,犯了淫乱,被打死了,那女儿被老太太禁足在清风苑有十年了。”苏驰笑眯眯的看着林文政说:“当年你大哥也是她娘的小郎君。”
“噢,,我说呢,那念秋小表妹容貌娇媚,身段风流,原来有家学渊源。”林文政说着,眯起眼睛仿佛十分沉醉一般。看见林文政这样,其他三人对视一眼,满心好奇:“要不咱们现在去看看?”
林文政微笑起来:“不好吧,这么晚了。”
“你去见美人这么晚归,我们去见妹妹就不行?”三人大笑起来,林文政根在后面,四个人便向清风苑走去。
念秋终于完成了盖头上最后一针,拿起来看看,很是满意,想起香坠说的话,看看盖头,不由得羡慕起即将要出嫁的静文来,想着想着,心念一动,将盖头蒙在自己头上,刚盖上,却又马上拽了下来,虽然没有人看见,却已经脸红了。
“念秋妹妹在么?”门口传来人声,念秋一惊,正在诧异,门帘已经打开,四人鱼贯而入,念秋看见为首一人是林文政,后面三人面目有些熟悉,仔细想想才记起来是大伯父,二伯父的公子。
“念秋见过几位哥哥。”念秋连忙下地拜见,四人走进,就闻到一阵酒气。
“念秋妹妹快别客气,果然如同文政所说啊,这样貌恐怕是家里姐妹中拔尖的呢。”苏驰看见念秋,上前双手欲扶,念秋连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驰哥哥说笑了,几位哥哥这么晚来,可有事情?”念秋很不自在,但是却不敢冲撞。
“没有没有,就是听文政说起见过家里一个神仙似的妹妹,我们就一块来看看。”苏驰看见念秋后退,一身娇怯的样子,起了要逗逗念秋的心,故意上前一步说:“我们过来一看,果然妹妹出落得如此水灵。”说着,伸手就要碰触念秋的脸。
“哥哥谬赞。”念秋慌忙后退,不防身后有一张绣墩,通的一下坐在了绣墩上。
“呵呵,念秋妹妹脸皮薄,咱们不要吓着了她。”林文政伸手挡住了苏驰,苏遥摇摇晃晃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念秋的手,放在手心反复揉捏说:“念秋妹妹的手好嫩啊。”一句话出来,四人笑得前仰后合,念秋夺不回手,不但羞愤,而且手被苏遥揉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转:“哥哥自重,我可要喊人来了。”
“噢,你喊喊试试,看来了人是相信我们欺负了你,还是你勾搭了我们。”苏驰笑着看着念秋,伸手在念秋脸上摸了一下说:“小浪骨头。”
念秋愣了,心里明白苏驰说的是对的,要是真的来了人,自己只怕就要变得和娘亲一样了,想到这里,眼泪朴朴簌簌流了下来。
“哎,不要这样,如此玉人,怎能这样不知道怜香惜玉?”林文政将苏遥推开,苏驰奔无意占念秋什么便宜,看林文政出来装好人,便与苏遥苏远相视一笑说:“那林兄在这里怜香惜玉,我等先回去喝酒了,在披霞亭等你。”说完,三人出了门,苏远笑着说:“这小浪骨头果然不错,可惜是自家妹妹,不然定要弄到手来才能甘心。”
念秋明白林文政也不是什么好人,听见三人远去,收了泪说:“文政表哥自重。”
“放心放心,我不是那样的粗人,不过看妹妹这样不寻常的姿色,实在心下爱慕,还希望妹妹不要拒人千里之外才好。”
“表哥抬爱,念秋不胜惶恐,只是男女有别,况且现在快要三更,还希望表哥速速离去。”念秋不敢抬头。
“哎,放心,表妹如果不弃,我明日来看表妹如何?”林文政起身,念秋看见他准备离开,才算放下心来,起身说:“表哥守礼,念秋怎敢阻拦。”
“那好,那好,我这就走。”林文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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